“所有命運的饋贈都已經在暗中標注了價碼。”這是倫道夫·K·路后來的口頭禪。

萬達影城的洗手間里，路明非正在日常放水。電影快開始了，蘇曉檣履行了她的承諾，包了所有人的爆米花與可樂。還有其他頗有家資的富哥帶來了其他零食。

今日，正是大啖食糧之時！

不過，他還有件正事要干。

路明非不是什么圣人，他沒法自己讓自己放棄。盡管他知道問題的答案，但一些幻想仍舊會出現，“萬一呢？萬一呢？”這樣的念頭總是出現。而他知道這些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這嚴重的矛盾讓他需要陳雯雯親口對他說出那句拒絕。只有這樣，他才能為曾經的自己畫上句號。才能停止這些幻想。

“路明非你在干什么？”趙孟華走了進來。

“還能干嘛，放水啊。”路明非提上褲子，一臉的莫名其妙。

“怎么，有事？”

“有。”趙孟華拿出一只提袋，“衣服，一會兒致辭的時候換上，陳雯雯說致辭的時候正式一點。”

提袋里是一套兩粒扣韓版黑西裝，路明非以前想要的款。

“致辭？”路明非沒有第一時間拿過提袋，“我記得我說我不想致辭來著。要不你找別人？”

“不，這事非你不可。”見路明非拒絕，趙孟華急忙攔住他，擋在了廁所的門口。

“你這什么意思？”路明非笑著看著他，“強迫我？”

“今天比較關鍵，別逼我做事做太絕。”趙孟華輕蔑地看著路明非。

“呵。”路明非絲毫不避諱地看著趙孟華的眼睛，“趙孟華啊趙孟華，我究竟做了什么，讓你如此輕蔑我？”

“說到底你也就是在恐嚇我而已，你能對我做什么？”路明非說著，腦海中的記憶涌動，筆記本上的某一頁內容赫然出現。

“時空門”，但路明非更喜歡叫它“萬千旅途之門”。這個法術的作用是使人在不同的維度和地點之間進行傳送，這里路明非用的是自己開發出來的閹割版，只能瞬移一小段距離，但代價只是一瞬間的頭暈。

下一秒，路明非已經出現在了趙孟華的身后。緊跟著路明非對趙孟華釋放了一個“心理暗示術”，同樣是為了保證成功率而釋放的閹割版，它就如它的名稱一樣，最多讓沒有學過心理學的人給一個普通人下一個不嚴重的心理暗示，例如讓目標產生一瞬間的恍惚，或者突然忘記自己剛剛在干什么。就算是這樣，這個法術想要成功也需要對方的心靈毫無防備。

用路明非自己的話來說，也就能欺負欺負普通人的程度。

他無視趙孟華，走進放映廳，見到了坐在中間的陳雯雯。她旁邊的位置正好沒人。于是路明非走到她旁邊，在那個位置坐下。

放映廳的燈滅了，電影開場了。

“明非？你有事嗎？”陳雯雯看著他，她的直覺告訴她路明非有話和她說。

“有。”路明非扭過頭，認真的看著陳雯雯。

“陳雯雯，你知道嗎？有個父母從小就離開了他，只能被寄養在叔叔和嬸嬸家的衰小孩。”他小聲但認真地說起了故事，“衰小孩的漸漸長大，他一直是個衰小孩，到高中快畢業了還是那樣。又挫又蠢，還很膽小。但是這樣的衰小孩有一個非常非常喜歡的女孩，只是他一直沒有膽子去和那個女孩說。”

“衰小孩的班上有太多比他優秀的人了，他們同樣喜歡那個女孩。衰小孩很自卑，于是他就這樣，猶疑著，拖延著，愣是直到要分別了都沒有和女孩說‘我喜歡你’。”

“直到他遇上了一些事情，這些事情徹底的改變了衰小孩。”

路明非說的很快，陳雯雯聽到這，放映廳的大屏幕上還在放著文學社的照片剪輯。

陳雯雯看著路明非，她的表情越發疑惑，越聽越不對勁。

“......明非？”

“我就是那個衰小孩，雯雯，而你是那個被很多人喜歡的女孩。”

路明非看著陳雯雯的眼睛，鄭重地說道，“我喜歡你，陳雯雯。”

“唉？”

“我要去卡塞爾了，老實說我也很震驚我能通過面試，但這些都不關鍵了。我現在只覺得我不能三年了什么都不說。”路明非笑笑，“你喜歡我嗎？”

“嗯...這，我，我從沒想過。”陳雯雯尷尬地笑笑，“抱歉，明非，我一直以來只把你當同學，完全沒有想過這方面的事。”

她的話語真誠而自然，她是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自己從始至終在她的印象里都是“同學”。

不是愛慕或喜歡的對象。

“不，這沒什么好道歉的。”路明非笑笑，“謝謝你，陳雯雯，認真回答了我的問題，并沒有把我的告白當做笑話。”

在沒人注意到的地方，心理暗示術悄然影響了周圍的所有人，所有人都下意識忽略了路明非的存在，除了陳雯雯。

“那么，我不打擾了，我們的女主角。”他站起身，將右掌放在胸前，行了個標準的禮。

他又指了指放映廳的屏幕，除了陳雯雯，沒有人發覺從剛剛開始就極度不合群的路明非。

陳雯雯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并沒有放電影，只是放著他們文學社的照片，和一行字幕。徐家兄弟倆站在字幕空缺的地方，趙孟華沒有辦法只能自己充當了那個“i”。

趙孟華慷慨陳詞，臺下所有人都在叫好，所有人都看著她，似乎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默默拉開放映廳大門的路明非。

他們看不見路明非嗎？

陳雯雯看著路明非的背影，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路明非就像一個提前退場的配角，就好像......

他們身處兩個不同的世界。

“失戀的感覺怎么樣？”

路明非剛走進萬達影城的大廳，就看見一頭紅發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向他靠近。路明非下意識的就一巴掌拍了過去。

“哎呦！你這是干什么？！”諾諾見狀不妙，急忙躲閃開。

“古德里安教授不在，終于暴露自己的本性了？”

“什么叫暴露，我一向如此。”

“你還挺驕傲。”路明非看著她，“所以，你怎么找到我的？又是人肉搜索？”

“你撥通那通電話不就知道了？”

諾諾指了指路明非兜里的N96手機，“話說，你真不覺得難過啥的？一點都不想哭？”

“為啥？”路明非掏出了N96手機，聽到這話又瞥了她一眼，“遺憾倒確實有。但我有自知之明，知道以前自己那個挫樣確實不會有姑娘喜歡。”

路明非說著，一邊撥通了古德里安教授給的號碼。

“說了多少次了，我只是來要個答案，現在，答案要到了。”

“嘟”的一聲，電話通了。

“請問，是路明非先生嗎？”對方傳來的聲音有著不正常的冷硬。

“是我。我確認加入卡塞爾學院。”

“請二次確認。”

“我，確認加入卡塞爾學院。”

“驗證通過。路明非，出生日期1992年02月14日，性別男，編號A.D.0013，階級‘S’，列入卡塞爾學院名單。數據庫訪問權限開啟，賬戶開啟，選課表生成。”

“您好，我是諾瑪。卡塞爾學院秘書，很高興為您服務，路明非先生。您的機票、護照和簽證將在三周之內送達。”

沉穩又冷硬的女聲說完，掛斷了電話。

“這位是......”

“諾瑪，學院的中央電腦，有著一個超高智能的AI。你以后在學校里基本上什么事情都能找她。”諾諾的表情一變，似乎想起了沒好的回憶，“也是幫我找到你的信息，順便和你打游戲的時候幫我作弊的人。”

“吼吼，那你可真好意思。”

說罷，路明非率先向外走去。諾諾本想發作與他理論一番，發現他說完就跑，只得急忙跟了上去。

兩人沿著街道隨意地漫步，一開始還是路明非走在前面，諾諾在后面跟著。途經了幾家賣小首飾和裝飾品的店之后就變成路明非陪著諾諾逛街了，為了防止被人誤會。每次都是諾諾一個人進去挑，路明非一個人站在外面等著她。

路明非本來蹲在路邊看著路過的美女，看見諾諾走出來了，便起身，緩步向前走去。

“喂，你這樣真的不擔心找不到女朋友嗎？”諾諾小跑一段跟上了路明非，“哪有你這樣和女孩子逛街的。”

“你又不是我女朋友。”路明非白了她一眼，“我還蹲在店門口等你就已經夠給你面子了。要知道我晚飯都沒吃，現在已經是飯點了。”

“那我可真感謝你。”

“應該的。”

路明非點點頭，然后繼續自顧自地往前走。諾諾咬牙切齒地看著路明非的背影，她現在已經開始懷疑起諾瑪找到的那些資料的準確性了，都不用自己做側寫，都知道眼前的路明非對比資料簡直就像另一個人。她有預感，以后只要在場的人里只有她和路明非，他倆就一定是以吵架開始吵架結束。

“對了。”路明非難得停下來，回頭看著諾諾，“你吃了嗎？”

諾諾一怔，“沒吃。”

“走吧，我知道一家好吃的牛肉面。我請客。”

“哈？誰要你請客哦！”諾諾一拍他的肩膀，“帶路！”

諾諾像是報復似的，拍得很重，拍得路明非一個趔趄。當他重新穩住身體后，他掃了一眼人群，接著繼續向前走去。

人潮永不停歇，自己與那些人是注定的陌生人，這些陌生人常常結伴著出現，僅僅是存在著就讓獨自一人的路明非感到扎眼。

“yee~，你怎么笑得這么惡心？”

“啊？沒什么，沒什么。走走走，我餓了。”

但現在，他好像不孤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