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真正的朋友都是在你困難的時候支持你的人，盡管他們往往會在你遇上小挫折的時候樂不可支；把你的黑歷史記得比自己的生日都要清楚；還總是明知故問地詢問你的零食吃不吃，最后無視你的意見把你的庫存白嫖一空。

不過這顯然都是小事。

路明非和諾諾在甬道里走了相當長的時間了，染料線引導著他們在青銅城的甬道系統中穿行了很久，路明非有種預感，他們就快到達目的地了。

你問是什么預感？好兄弟蹲在角落里暗搓搓地準備偷襲你的預感，反正就是感覺他在附近。

“你在想什么？”諾諾率先打破了寂靜，他們誰都沒有與對方搭話，除了定期向曼施坦因教授做例行報告沒人發出聲音。

她有點受不了這種寂靜了，這比起孤身一人行走在這里更加令人心慌，因為你不知道你的同伴是不是還正常。

“沒想什么，單純在觀察這里的環境而已，防備可能突然竄出來的危險。”路明非自然地回答道。

“怎么，我不說話讓你覺得害怕？”

“嘖，就你聰明。”諾諾撇了撇嘴，“咱倆聊聊天吧，死氣沉沉的。”

“咱倆也沒什么好聊的啊，要不你把你男朋友的情報賣我？例如他的銀行卡密碼什么的......”

“倒也不是不行......”諾諾很自然地思考起了這個事情的可行性。

“喂喂，我就說說而已，別當真啊。凱撒還在上面聽著呢。”

船艙里。

“別這么看我，她一向喜歡惡作劇。”凱撒頂著眾人的目光，非常尷尬。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啊......

“話說，你這么針對我的原因是什么？不止是因為我和你打游戲作弊吧？”諾諾和路明非閑聊了幾句，終于是聊到了這個問題。

“你看，你不是知道為什么嗎？”路明非看了她一眼，“任何人在得知自己的個人隱私被人扒出來之后都不會覺得開心。”

“所以，我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沒有太多的信任可言。不過，一碼歸一碼，我會認真對待任務的。”

路明非仍舊不緊不慢地在前面走著，隨時注意著周圍的環境。但諾諾感覺到，路明非在撂下這句話之后和她更加生疏了。

她開始思考路明非的話。

如路明非所言，他們之間的交流從一開始就是不對等的，自己知道他的秘密，他卻并不知道自己的事情。路明非用真誠的態度面對她，最終收獲的是自己的謊言。

那幾盤星際不止是游戲這么簡單，路明非對自己的第一印象在那幾盤游戲中就已經確定了。

不過她不知道的是，路明非只是有點看她不順眼，并不是完全厭惡她，否則也不會浪費口舌去和她貧嘴了。

諾諾看著路明非的背影，思考道歉的可能。

好像沒用......

“前面有東西。”路明非突然出聲，打斷了諾諾的思考。

她一怔，連忙跟了上去，走出了甬道。

經過漫長的跋涉，他們來到了一片開闊的空間。甬道中的水在這里注入了一個湖泊，水色幽藍近乎黑色。路明非蹲在湖邊，將手試探性的伸入水中，被凍得一個激靈。

“也不知道這里有多深......”路明非說。

接著他仰起頭，頭盔上的射燈照向上方，他看見了天穹一般的青銅頂，一株巨樹從青銅頂的中央生發，變化出無數種枝葉和花瓣，就像一張巨大的分型圖。

“這里是葉勝和亞紀來過的地方。”諾諾輕聲說。

路明非看著水面，染料線仍在慢慢游動，但是越是逼近湖中央游動的就越慢，最后干脆不再前進，似乎是被什么東西阻擋了。

“看來這里就是終點了。”路明非道。

“那邊，那有個雕塑。”諾諾把射燈指向前方。

巨大的蛇臉人雕塑貼著青銅壁端坐，和剛才那些完全不同。足足二十米高像是什么神廟里的神像，即使距離很遠也讓路明非和諾諾不得不抬頭仰視。

“如果剛才那些蛇臉人代表的是不同的金屬元素，”諾諾輕聲說，“這個應該是元素的掌握者，龍王諾頓自己。你仔細看，他的造型和那些蛇臉人不同，注意手臂上的花紋，那也是龍文，和言靈一樣可以召喚力量的符號，中世紀說女巫身上都有秘藏的花紋，就是指這種東西。”

“龍王的寢宮在這里？”路明非問。

“不清楚，只能過去看看了。”

兩人不由分說潛入湖水中，直到游到湖中央，他們近距離觀察著那條染料線。

染料線并非不再前進，而是到達水中央后筆直地往下方走了。

“水流下行......下面一定有個泄水口。”諾諾說。

“比起這些我更想吐槽這些龍王是真不嫌麻煩，房子造這么復雜到底圖啥，出門都不方便。”路明非嘟噥著。

“都這時候了你還說爛話......我推測這里是古代人朝覲龍王的地方，在《冰海殘卷》里有記載，他們乘著木筏進入，看見巨大的青銅帝王坐在天穹下，應該就是指這里。”

“排場真不小啊......那你說龍王的寢宮里能有什么？”

“你們應該會找到‘卵’。”曼施坦因突然出聲。

“教授，你這么久都沒說話我還以為你睡著了。”路明非回復道，“教授你是說，龍王正在他的寢宮里讀條等復活是嗎？”

“雖然不知道你說的‘讀條’是什么意思，但是龍王的‘卵’確實是他們的復活后手。”曼施坦因點點頭。

“走吧，下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諾諾說完率先潛了下去。

路明非一想，確實，不下去自己怎么收老唐的魂......

怎么說的好像自己是什么煞星一樣？

搖了搖頭，路明非也跟著潛了下去。

摩尼亞赫號上，曼施坦因的視線隨著諾諾頭盔中的攝像頭下沉。他一直在盯著這兩個人的行動，先前路明非和諾諾所談論的他也都聽到了。但他不好說什么。

他現在是諾諾的導師，也正因此他不能包庇他的學生。更何況，這件事情是諾諾理虧。所以這些小糾紛就讓學生們自己去解決吧，卡塞爾是教人屠龍的學院，不是幼兒園。只要不影響計劃的推進，這些事情都沒有必要特地去管。

不過以后還是盡量別把他們倆放在一個小組吧......

“臥*......”路明非一聲驚呼。

“怎么了？回答！路明非回答！”曼施坦因回過神，大驚。

“我很安全，教授。只是......你等等，我調整一下攝像頭。”

圖象顯示在屏幕上時，所有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水底滿是森然的白骨，密集得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特征明顯的顱骨和胸骨說明這些骨頭都屬于人類，成千上萬人曾死在這里，尸骨在這里沉淀了上千年。

諾諾正伏在水底，在那些骨堆里扒拉，拾起大腿骨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再換一根胸骨。

她在干嘛呢？

“這些人都是軍人。”諾諾從白骨堆里摸出一個東西。

那是一塊銹蝕的金屬片，長方形，隱約可見四角都有一個小孔。

“這是漢朝制式的鎧甲甲片，也叫做‘甲札’，用麻繩拴起來就是甲胄。工藝精良，都是軍隊的制式鎧甲。”諾諾分析道，“還有那邊，旁邊那具尸骨邊上的環首刀，這是東漢時期政府軍隊的常用武器。”

“嚴格意義上來說，那時候稱作官軍。”路明非糾正道。

“上千東漢軍人死在這里，而且應該是同時死的，是獻祭？真奇怪。”諾諾翻找著這些尸骨，思考著這些古人的死法。

沒有明顯傷痕，太多的痕跡隨著時間和流水被侵蝕，“側寫”得不到任何信息。

“暫時放棄考古吧，找到下方入口了嗎？”曼施坦因問道。

“我們就在入口的上面。”路明非說，在他腳下，熒光黃的染料線正在鉆入白骨堆里。

“把骨頭收拾一下，看看門在哪里。”諾諾一邊說，一邊把腳下的白骨挪開。

路明非也搬運著這些骨頭，一邊搬一邊念叨著什么“一路走好”，“阿彌陀佛”，“多有得罪”之類的話。

“對了，這些人死的時候，這里有水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如果那時候這里有水，這些人死后應該是到處亂飄的，直到身體組織全部爛完了變成骨頭才會沉下來。那樣的話他們就是分散的。”

“但現在他們的骨頭都集中在這一塊。”

“......這是一場進攻。”諾諾顫抖了一下。

路明非想象了一下，一群凡人在兩千年前的某一天，揮舞著自己的武器，用自己的勇氣對抗著擁有超現實偉力的龍，甚至是龍王。他們無懼生死，踏著血與鐵鋪成的道路砸毀這象征著龍族對人類支配地位的青銅城......

路明非對這些先人肅然起敬，搬運尸骨的時候都小心翼翼了起來。

很快，他們將地上的尸骨搬運到別處，清理出一片空地。

路明非看見了又一個活靈，與青銅城大門的活靈有些小區別，但大致能看出來是同一種活靈。

“咱們還帶著‘鑰匙’的血嗎？”路明非問道。

“沒了，沒想到這里還有一只活靈看守大門。”諾諾有些傻眼地看著面前的金屬人臉。

“......教授，我想用我的‘言靈’試試。”路明非向著摩尼亞赫號說道。

“......允許進行嘗試。”曼施坦因的聲音從黑索中傳回。

“路明非的言靈......是什么？”凱撒問道，這勾起了他的興趣。他很好奇能夠無視守夜人的“戒律”的言靈究竟是什么樣的。

其他人也同樣好奇這位“S”級到底擁有怎樣不同的力量。

“我要先強調一點，這場任務的所有細節必須保密，包括我們使用了什么言靈。”曼施坦因的視線掃過船艙里的每一個人。

反正路明非要使用這項言靈就肯定瞞不過在場的人，并且校長也沒有表示需要太過保密。時間系言靈不比“君焰”那樣危險的言靈。言靈周期表固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言靈的危險程度，但總會出現一些例外的存在，時間系言靈便是其中一種。

雖然這是個假的時間系言靈。

在得到所有人的承諾之后，曼施坦因開口了。

“由校長和守夜人閣下親自檢測的言靈，序列號99，名為‘剝離’，推測為‘永恒’及‘剎那’同一血系源流的時間系言靈。”曼施坦因看著傳回的視頻畫面，路明非正吟唱著什么，“作用是消除部分時間，以及部分和這段時間相關的事物。”

凱撒瞳孔微縮，船上很多人都為路明非的言靈序列號和言靈能力感到震驚。

但這只是昂熱為路明非做的偽裝，他并沒有公開全部的信息，所以與路明非的口述有一些沖突。

青銅城內，路明非此刻面對著這個活靈，眼睛深處染上了絲絲銀色，嘴里正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拉萊耶語，其中大部分都是沒有意義的胡話，只是在最后一個音節讀出了“剝離”兩字。

亞弗戈蒙給予的能力非常強力，路明非覺得剝離一柄鎖的“關閉”狀態不是什么難事。

但具體能不能奏效也得試了才知道。

隨著路明非的話語說出口，活靈的表情一變，痛苦猙獰的表情變得更加生動，像是在發出無聲地嘶吼一般，活靈張開了一個洞。

震動從腳下傳來，仿佛地震前兆，整個水底緩慢位移。一根細而長的水龍卷出現在路明非的頭頂，尖銳的尾部錐子一樣直刺下來，路明非還沒來得及發出驚叫，腳下忽然失去了支撐。

他眼前漆黑，急速地下降、旋轉、翻滾。

......靠！

疏忽了！

活靈在他的下方，突然出現的入口會形成一個水龍卷，把他們吸進去！

萬幸，他們平穩落地了。

兩人正并排坐在一架巨大的水車上，青銅水車。雖然屁股落在這上面有些疼痛，但總比磕到頭要好。更何況這上面還纏繞著一層厚實的不知名織物，每一塊接水的擋板都是一張座椅。

他們正沿著一條通道緩緩下行，兩邊都是嘩嘩的水聲。

終于，眼前出現了光，路明非和諾諾一躍而出。

“臥*......真他*的刺激......”路明非站在地上，想起了自己小時候曾看著游樂園里的過山車，十分想玩，但是最后沒有玩成。

現在自己體驗了一把更刺激的。

“你的言靈這么牛的嗎？活靈都能打開？”諾諾看著他，“我快開始懷疑你無所不能了。”

“我哪有那么牛逼，所謂的‘無所不能’都是付出了不知道多少代價才換來的。”路明非聳聳肩，“我可付不起那樣的代價。”

路明非說的很誠懇，但是在諾諾眼里他像是在炫耀。她沒再管路明非，轉頭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話說，我們現在真的在龍王的寢宮里嗎？”諾諾皺著眉頭，有些不可置信。

路明非這才發現，他們站在了一間青銅鑄造的古老民居前。除了材質外，和他在歷史書中看到過的天朝古代民居沒有任何區別。

這里就是龍王的寢宮？

路明非有些詫異。

老唐就住這么寒酸的地方？！他還指望著能從老唐家里順走點好東西呢！

老唐啊老唐，我們這么多年的兄弟情，就這樣毀于一旦啊......

路明非走近民居，內心十分復雜。

在不久之后，老唐相當慶幸，自己當年的寢宮相當的節儉。

不然全便宜路明非這BYD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