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公元月13日夜，中國農歷春節，摩尼亞赫號在三峽水庫下錨，江面安靜，設備正常。今夜我們將執行‘青銅計劃’，我是船長曼施坦因，這是我此次出航的第十三次船長日記。”曼施坦因教授看了一眼腕表，撥通越洋電話，打開免提，把手機放在桌上，“準備完畢，校董會請給我們最后的命令。”

“開始行動，并祝你們好運。”昂熱校長掛斷了電話。

曼施坦因環視所有人，“你們都已經聽見了，校長確認了。”

所有人都點點頭，就連路明非這個平時吊兒郎當的街溜子此刻都一臉的嚴肅。

“雖然已經預演了很多遍，但只有今天晚上，才會告知你們所有的細節。注意聽，并且記住，各組配合才能確保成功。”曼施坦因看著船艙里穿著黑色作戰服的學生們，他背著雙手站立，神情肅穆。

雖然很煞風景，但是路明非滿腦子都是“這個小老頭居然還有這么嚴肅的一面”這樣的想法，哪怕是現在，他臉上的嚴肅都是裝出來的。

畢竟路明非的人生信條就是太嚴肅不利于執行任務。

“恭喜大家，這是一場真正的屠龍行動，在這里，大家不被看作學生了。你們之所以被選拔到這艘船上來，只因為你們是最精英的。”

“和上次不同，這次摩尼亞赫號全副武裝，裝備部把最新的東西都塞進了底倉。這條船已經集中了迄今為止人類最先進的技術，火力可以抗衡一艘巡洋艦，對付任何生物都不是問題。”曼施坦因說，“前提是操作不犯錯誤。”

作為一個嚴謹的人（你就當他嚴謹），路明非有些懷疑曼施坦因話里的含金量，到底是為了讓這次行動的成員增長信心還是陳述事實呢？路明非也不好問，只能先保持懷疑。

說到底，一個真正的、凝聚出自己的身體、覺醒了自己所有的力量的完全體龍王究竟有多么恐怖，還是個未知數。人類根本沒有與完全體龍王作戰的數據，路明非根據圖書館里現有的資料和自己過往作戰的一些經驗，得出了一項結論。

一個完全體的龍王可以無視核彈，而一對雙生子人類完全沒有辦法阻止他們做任何事。

路明非甚至幫這幫龍王想好了一套標準的滅世流程，以大地與山之王為例，兩個完全體的雙生子一個負責吟唱“言靈·娑婆業舞”，另一位負責保護自己的血親。憑借多重的言靈與龍王自身的身體素質，還有龍王所召喚來的死侍群，路明非想象不出來這套流程下人類可以做什么。到時候人類也只能出動軍隊，這必然伴隨著大量的流血與犧牲。

這一套標準的滅世流水線工程應該是足夠一個龍王摧毀小半個大陸的，更何況如果不能使用賢者之石擊穿他們的靈魂，龍王會一次次卷土重來。

至于“部分龍王已經死去”的可能性，路明非覺得很低，康斯坦丁和諾頓就是最好的例子。而在人類少說幾千年的歷史里，龍王卻從來沒有出現過。

路明非心里有個大膽的想法，沒準龍王們并不想毀滅人類的文明，但能否證實這個想法，需要自己深度挖掘歷史的真相。

至少自己要知道在屠龍這項事業的起源......

“......現在重復作業名單，船長曼施坦因，大副格雷森，負責掌舵；二副古納亞爾，負責聲納和魚雷；三副帕西諾，負責底艙；輪機長熊谷木直，負責引擎和燃料供應。水下作業，A組，愷撒和零；B組，陳墨瞳和路明非……各自的位置都明白了么？”

“明白！”所有人同聲說道。

除了路明非。

“教授，我能問問為什么我和陳墨瞳最后分到了一組嗎？我記得我倆在配合訓練的時候表現并不好。”路明非舉手問。

“執行部的規定，組員之間不能有感情，而陳墨瞳和凱撒是情侶關系。”曼施坦因道，“所以你懂的。更何況你們雖然配合訓練表現不佳，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你小子在偷偷搗亂！”

路明非撓撓后腦勺，露出不二家棒棒糖商標的同款表情。

既然暴露了，那就只好萌混過關了。

不過也沒關系，畢竟路明非在B組，也就是后備組，A組有凱撒和零兩尊大神坐鎮，自己可以留在船上摸魚。

“我也有問題，”零舉手，“今天我不能下水。”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聲，自從來了卡塞爾學院，他隔三岔五就感覺心跳漏了半拍。

“我今天生理期。”

路明非不禁開始思索起自己這些天在努力訓練之余像呵護小樹苗一樣呵護零的意義是什么。

“唉......好吧好吧，我去換潛水服。”路明非像是認命了似的跑去了更衣室。

路明非坐在船舷上抬頭眺望星空，曾經在密大的時候他很少看頭頂，盡管這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影響，但他心理上仍會感覺到不適。在回到這個世界之后，他才敢看星星。

世界真美好。

“yee~你怎么又露出了這個惡心的笑。”諾諾也來到船舷邊，看著路明非，一臉的嫌棄。

“我在感嘆世界的美好，以及惋惜這么美好的夜晚我居然要和你一起下水。”路明非以一臉的悲痛回應她的嫌棄。

“我發現你這人說話是越來越賤了。”諾諾面無表情，似乎根本沒有被路明非的話語影響。

“你還得謝謝我，如果不是我，你現在的心理素質哪能這么強大。”

諾諾的表情有一絲崩塌。

“別貧了，注意你們各自的氧氣表，大約能夠支撐3個小時，足夠你們使用。”曼施坦因蹲在船舷邊叮囑。

“數據線，同時也是救生索，納米材料的外層，一般是不會斷的，如果你們意外失去了知覺，我們會用這根索子把你們拉回來。”

“潛水服是特制的，全封閉，能承受20個大氣壓，表面是納米材料，但是注意不要刮破了，一旦漏氣，不但氧氣泄漏，氣壓差也很可怕。”

路明非很難不承認，哪怕小老頭平時看上去一點教授的威嚴都沒有，但是關鍵時刻確實很可靠。

“任務細節都記清楚了嗎？”

“記清楚了，潛入青銅城，安置炸彈，逼迫龍王提前現身。”路明非點點頭。

“很好，那祝你們好運！”曼施坦因在兩人的肩上同時一推，讓他們從船舷上翻落。

他們倆很快下潛到五十米的深度，路明非開始深呼吸，防止水壓壓破他的耳膜。

水下異常安靜，射燈的光在江水中僅能穿透不到5米，路明非的眼前是一片濃郁的墨綠色，水體渾濁，浮游物到處都是。兩人有條不紊地持續下降著，誰都不說話，兩個人確實不對付，但也不會在這關鍵的時候掉鏈子。

“到達預定位置，我們要進入下面的裂縫。”諾諾突然說，“拉住我，自然下降。”

腳下就是一條水底裂縫，他們雙手拉住，放松身體，被腰帶上沉重的鉛錘拖著緩緩下沉。他們被凹凸不平的石壁緊緊地夾在里面。路明非往頭頂看去，一片漆黑。壓力繼續增大，壓力計顯示到了80米深度，這意味著他們進入裂縫后又下沉了20米，大約8層樓的高度。

“到了。”諾諾低聲說。

路明非抬頭讓射燈的光束照向前方。

他看見了一堵墻壁，一堵向左向右向上向下無限延伸的巨墻，在射燈的光照下泛著古老的青綠色，班駁的銅銹如一層棉絮般覆蓋在上面，泡沫狀的銅銹里生長著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細長的絲條隨著水流輕輕地擺動。

這就是青銅城的外壁，處處都透露出古老的氣息。同路明非曾經見過的很多遺跡一樣，只不過建筑風格還在人類的理解范圍內，也沒有透露出詭異與神秘的感覺，只覺得古老。

“這里有個活靈。”路明非伸手撫摸著青銅閉上微微凸起的人面，那張痛苦的面孔口中叼著燃燒的木柴，造型猙獰。

“你提前預習了煉金生物學？”諾諾詫異道。

“沒，我只是這幾個月天天往圖書館跑。”

“你說的沒錯，這是個活靈。”曼施坦因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口中叼著燃燒的木柴，意味著他被火焰之力禁錮，痛苦卻不能解脫。龍王諾頓是四大君主中煉金術最強的一位，因為他操縱火元素，可以用最純凈的火焰灼燒金屬，‘殺死’金屬，去除雜質，然后令它‘復活’，這種金屬就被稱為‘再生金屬’，有極強的屬性，還能禁錮靈魂。這是一個被禁錮的靈魂，會按照龍王的旨意，守衛青銅城的門。”

路明非聽著曼施坦因的解說，覺得龍族的煉金術真是奇妙。密大的知識體系里沒有煉金術，但是有很多附魔術。運用法術和儀式將很多奇妙的效果糅合在器具上，制作成有奇特效果的道具。

路明非突然想給自己搞一柄煉金武器，然后用附魔術給它附上一些效果看看，想必最后的成品非常的強大。

“諾諾，你攜帶的真空管里有‘鑰匙’的一毫升鮮血，把血涂抹在‘活靈’唇上，高純度的龍族血統會為你們打開入口。”曼施坦因接著說。

諾諾從后腰里摸出了那支真空管，用一根針管從里面提取血樣。

路明非放下手，朝旁邊游去，給諾諾讓開操作的空間。

真空管啟封，鮮血被抹在了活靈的嘴唇上。瞬間，活靈張開漆黑的大嘴，像是要吃了他們。

兩個人眼前一黑，同時被卷入了活靈張嘴產生的漩渦之中。

再次睜開眼睛，周圍充滿著空氣。諾諾從地上爬起來，環顧四周。

面前是一條青銅甬道，甬道兩側站著數不清的青銅雕塑。都是些身著古代衣冠的人，官員或者武將，手捧牙笏，只是從袍服和甲胄領口中伸出的是細長的蛇頸。而這些雕塑的頭，都是蛇頭，有的蛇頭上還扣著帽子，看上去十分滑稽。

諾諾看見路明非正站在其中一個雕塑前，似乎是在研究著什么，而且沒戴頭盔。

“喲，你醒了？”路明非扭過頭，看見諾諾朝著他身邊走來，“關掉氧氣閥吧，這里的空氣可以呼吸，除了銅銹味重了一點，能節省一點空氣是一點。”

“我已經聯系過曼施坦因教授了，我們的黑索沒有斷，融入了那堵墻里，噥，就在那。”路明非指了指她的身后。

“有上次的經驗，教授們在咱們口袋里配有延長線，咱們也暫時取不出來墻里這些線，除非再次開門。”

“咱們現在怎么辦？”諾諾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的那根延長線接上。

“繼續執行任務啊，還能怎么辦？”路明非說著，提起裝有炸彈的箱子。

“走吧。”

“話說你認路嗎？”

“不認得。”

兩個人突然站在原地，面對面看著對方，青銅城里的空氣逐漸變得尷尬。

“......跟教授聯系一下，問問吧。”路明非率先繃不住，笑得非常勉強。

“我剛剛在找資料，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曼施坦因的聲音傳來。

“這是圣堂之路。《冰海殘卷》中有這條路的記載。在龍族興盛的年代，古人以臣民的身份去朝見龍王，必須經過這條圣堂之路，北歐的青銅宮殿里有條一模一樣的路。兩側的蛇臉人雕塑代表被龍王掌管的金屬元素，按照煉金術元素表，一共88種。”

“有地圖么？”諾諾問。

“有更簡單的方法，你應該還記得你在煉金學入門課上學的，煉金術中五芒星代表五種元素，右下角的是火。而這座青銅城的構造也是以煉金術為基礎修建的，所以龍王的寢宮在青銅城偏下的位置。你們直接找到流動的水，然后路明非你把你帶著的染料倒進去。”

“水流動說明從高往低。《冰海殘卷》中說，順著水流而行就將抵達火焰的御座。”

路明非從潛水服的口袋里抽出染料管，掰斷了倒進水里。

熒光黃染料在水中形成巨大的黃綠色色斑，片刻之后，一線細微的黃綠色貼著水底悄悄地流走，像是一條有靈性的小蛇。

小蛇順著水流游向遠方。

路明非的眼神變得認真了些。

“老唐，我來你家串門了......”路明非在心里笑道。

他已經決定了，見面就給老唐來一套人格修正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