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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兩家議事

夜風卷著天靈圣潭的潮氣,打在林子期單薄的衣襟上。

他攥著衣角的手指泛白,聽見外公那帶著糙感的聲音在潭邊回蕩,像是有根無形的線,正把他往那片朦朧的靈霧里拽。

唐芊素先回過頭,望見兒子從樹影后探出的半個腦袋,眼底閃過一絲無奈,隨即朝他招了招手:“子期,過來吧。”

林子期磨磨蹭蹭地挪出來,青石小徑上的靈植微光落在他臉上,映得那點局促格外分明。

他走到母親身邊,抬頭看唐正宗時,正好對上老者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慌忙低下頭去,小聲喊了句:“外公。”

“嗯。”唐正宗應了聲,目光在他身上打了個轉,從瘦弱的肩頭滑到攥緊的拳頭,最后停在他脖頸處露出的半截護身符上,“通玄說你身子弱,看來是真的。”

林子期沒敢接話,只覺得外公的目光像帶著鉤子,能把他藏在心里的那些忐忑都勾出來。

白天在星寶閣里,吞靈相那股噬心的渴望還殘留在經脈里,此刻被這目光一照,竟隱隱有些躁動。

“父親,夜深了,還是先回屋吧。”唐芊素攏了攏兒子的衣領,輕聲道,“家主和長老們本就說要與您商議子期的事,正好趁今夜……”

“急什么。”唐正宗擺了擺手,轉身往潭邊的一塊大青石走去。那石頭被潭水浸得溫潤,他往上面一坐,倒像是在自家田埂上歇腳般自在,“我倒想看看,這靈潭的夜里,能熱鬧到什么地步。”

話音剛落,遠處便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比先前唐正宗來時更顯急促,卻又透著章法,顯然是修行有成的強者。

林子期抬頭望去,只見夜色里走來幾道身影,為首的正是爺爺林通玄,身后跟著大長老林狩和二長老林淵,還有幾位面生的老者,想來是族中地位極高的人物。

“唐兄倒是好興致,深夜還在潭邊賞景。”林通玄的聲音隔著霧氣傳來,帶著幾分笑意,走近了才發現他玄色長袍的袖口沾著些塵土,像是剛從某處急趕回來。

唐正宗從青石上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潮氣:“比起林兄在護族大陣里忙得腳不沾地,我這點興致,倒顯得清閑了。”

兩人目光相對,沒有多余的寒暄,卻像是有股無形的氣在碰撞。

林子期悄悄往母親身后縮了縮,他還是頭回見爺爺和外公這樣相處,明明語氣平和,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緊繃。

“里面說話吧。”林通玄側身相讓,目光掃過唐正宗時,特意在他腰間那根普通布帶上停了停,“議事廳已備了靈茶,是潭邊新采的霧芽。”

“也好。”唐正宗沒推辭,抬腳跟上,走了兩步又回頭,沖還愣在原地的林子期揚了揚下巴,“小家伙,跟你娘一起來。”

林子期被母親牽著,亦步亦趨地跟在眾人身后。

夜色里的林家大宅比白日更顯幽深,廊下掛著的靈燈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將一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在青石板上晃晃悠悠。

他聽見身后幾位長老低聲交談,話語里夾雜著“吞靈相”“星軌”之類的詞,不由得攥緊了母親的手。

議事廳里早已點上了安神的熏香,與母親院里的氣息相似,卻更添了幾分厚重。

廳中央擺著一張巨大的烏木桌,桌面上刻著繁復的星紋,據說是用星光天王當年用過的佩劍劍柄融成的木料所制。

眾人分主次坐下,林通玄坐在主位,唐正宗在他左手邊落座,幾位長老依次排開。

林子期被母親拉著,坐在最末的小凳上,正好對著外公那只缺了半截食指的左手。

“芊素已經跟我說了星寶閣的事。”唐正宗端起侍女奉上的靈茶,卻沒喝,只是用杯蓋輕輕撇著浮沫,“那吞靈相的反噬,比預想中要烈。”

林通玄點頭,指尖在桌面上的星紋上輕輕點著:“林墨已經將當時的情形繪成了靈圖,唐兄不妨看看。”

說著,他抬手一揮,一道淡藍色的光幕便出現在桌中央,正是白天林子期在星寶閣內的景象——靈相水晶光芒大盛,兩道相力在他體內瘋狂沖撞,周圍的古籍燃燒成靈焰。

唐正宗的目光在光幕上停留了許久,尤其盯著那道吞噬一切的灰黑色相力,眉頭漸漸擰起:

“這相力的紋路,倒是與我唐家那位先祖的‘納垢’相有三分相似,只是……”他頓了頓,指尖在杯沿上敲了敲,“更野,像是沒經過馴化的兇獸。”

大長老林狩接口道:“正因如此,我們才遲遲不敢讓子期正式修行。他的相宮先天開啟,本就傷了根基,若是再任由這吞靈相肆虐,怕是撐不過三年。”

“三年?”唐正宗抬眼,目光掃過在座的幾位長老,“林兄麾下的星卜師,就這點能耐?”

這話不算客氣,林通玄卻沒動氣,只是嘆了口氣:“林墨已經推演了七次,每次到關鍵處,靈龜甲便會自行碎裂。這孩子的命數,被那吞靈相攪得一片混沌。”

議事廳里靜了下來,只有熏香燃燒的細微聲響。

林子期低著頭,能感覺到眾人的目光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像細密的針,扎得他坐立難安。

他忽然想起白天在星寶閣時,吞靈相傳遞來的意念——“強大的能量”,不由得抬頭看向外公。

唐正宗像是察覺到他的目光,朝他舉了舉杯,隨即轉向林通玄:“我倒是有個法子,或許能試試。”

“哦?”林通玄挑眉,“唐兄請講。”

“唐家在北境有處廢棄的礦脈,”唐正宗放下茶杯,聲音低沉了些,“那里曾是上古時期的戰場,地下埋著不少異類的骸骨,常年散發著駁雜的煞氣。里面的惡念力量已經被天地凈化,即使這樣,尋常修行者避之不及,可對于需要吞噬能量的靈相來說……”

“你的意思是?”林狩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讓子期去那礦脈里修行?”

“不是修行,是馴化。”唐正宗糾正道,指尖在桌面上畫了個圈,“那礦脈里的煞氣駁雜卻不精純,正好讓吞靈相慢慢適應吞噬外來能量,而非一味啃食自身的星相。就像喂狼,總得先讓它習慣吃圈養的肉,再談別的。”

二長老林淵搖頭:“太冒險了。那礦脈的煞氣沉淀了幾千年,雖說其中的惡念之力已經被凈化,但即使這樣,這股煞氣連王境強者都要忌憚三分,子期現在的身子骨,怕是……”

“怕什么?”唐正宗打斷他,目光轉向林通玄,“當年星光天王十七歲便能獨闖王侯戰場,林家的種,難道這么不經折騰?”

林通玄的指尖在星紋上停住,沉默了片刻:“唐兄的意思,是想讓子期在礦脈中,用煞氣喂飽吞靈相?”

“不止。”唐正宗從懷里掏出那個梧桐木盒,放在桌上,“我這枚‘鎮煞珠’,能吸收雜氣,正好可以在他體內形成一道屏障,讓吞靈相只能吞噬煞氣,傷不到本體。”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枚灰撲撲的珠子上,林通玄抬手將其吸到掌心,指尖縈繞起淡淡的星相之力探入其中。

片刻后,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這珠子的材質……竟與天靈圣潭的潭底石同源。”

“也算巧合。”唐正宗笑了笑,“當年在王侯戰場撿到它時,只覺得冰涼,沒想到還有這用處。”

林通玄將鎮煞珠放回盒中,推還給唐正宗:“此法可行,但礦脈的煞氣太過駁雜,需得有人在旁護法。我打算讓林牧親自帶隊,他的土相之力擅長防御,而且是一冠王的修為,正好能護住子期。”

三長老林牧聞言,立刻起身抱拳道:“家主放心,我定會護得子期周全。”

唐正宗卻擺了擺手:“不必。唐家那邊,我會讓老二親自去。他的金相之力剛猛,而且已經達到虛冠境的修為,正好能壓制煞氣中的陰邪,與林長老的土相配合,才算穩妥。”

林通玄略一沉吟,點頭道:“如此甚好。只是那礦脈距此千里,需得選個穩妥的路線。”

“路線我已經選好了。”唐正宗從懷里掏出一卷泛黃的地圖,攤在桌上,“從林家出發,經霧隱森林,過斷云澗,再走三日的平原,便能到礦脈外圍。這條路避開了所有勢力的據點,最是安全。”

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地圖上,只見上面用朱砂標著密密麻麻的記號,顯然是早就準備好的。

林通玄看著那些細致的標注,眼中閃過一絲暖意:“唐兄倒是費心了。”

“我外孫的事,能不上心嗎?”唐正宗哼了一聲,卻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只是有件事,我得提前說清楚。”

“唐兄請講。”

“那礦脈深處,有處‘煞眼’,據說藏著當年隕落的一位異類王的殘魂,生前乃是三冠王的修為,即便惡念之力已經被凈化,不知為何與那里的煞氣融為了一體,即便是我,也無法將其徹底抹除。”

唐正宗的聲音低沉了些,“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讓子期靠近那里。那殘魂的力量太過詭異,怕是會引得吞靈相徹底失控。”

林通玄點頭:“這點我記下了,定會囑咐林牧嚴加看管。”

議事廳里的氣氛漸漸緩和,眾人開始商議起出發的細節——帶多少護衛,備哪些靈物,遇到突發狀況該如何應對。

林子期坐在角落里,聽著大人們討論著與自己息息相關的事,心里既緊張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他悄悄抬頭,正好對上外公的目光。唐正宗沖他眨了眨眼,從懷里摸出顆晶瑩的果子,遞了過來:“這是唐家靈田里長的凝氣果,你含著,能穩住體內的相力。”

林子期接過來,入手冰涼,一股淡淡的清香鉆入鼻腔,體內的吞靈相似乎安靜了些。

他小聲道了謝,將果子塞進嘴里,那股清涼順著喉嚨滑下,竟真的壓下了幾分躁動。

“出發的日子定在三日后吧。”

林通玄最后拍板,“這三日里,讓林墨再為子期做一次全面的檢查,確保萬無一失。”

唐正宗點頭同意,起身道:“既如此,我便先回別院了。芊素,你跟我來,有些話我得單獨跟你說。”

唐芊素應了聲,起身前摸了摸兒子的頭,眼神里滿是叮囑。

母子倆的目光剛對上,林子期忽然想起貼身護身符的異動,正要開口說什么,卻見外公已經走出了議事廳,只得把話又咽了回去。

眾人陸續散去,議事廳里只剩下林通玄和林子期祖孫倆。林通玄走到他身邊,彎腰摸了摸他的額頭:

“害怕嗎?”

林子期搖搖頭,又點點頭,小聲道:“不怕礦脈,怕……怕控制不住吞靈相。”

“傻孩子。”

林通玄笑了,指尖在他眉心輕輕一點,一道溫和的星相之力涌入,“當年你曾祖父在王侯戰場,被七頭強大異類王圍攻,照樣一劍破陣,最終成就了星光天王這一名號。林家的子孫,從來不是被嚇大的。”

他的話像一股暖流,淌過林子期的心田。他攥緊拳頭,看著爺爺鬢角的白發,忽然道:

“爺爺,我能問個事嗎?”

“你說。”

“外公掌心的第三道冠冕,是什么相力?”

林子期想起那道詭異的灰黑色光芒,總覺得與自己的吞靈相有著某種聯系。

林通玄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沉默片刻才道:“那是唐家的秘辛,等你從礦脈回來,或許……你外公會親自告訴你。”

他站起身,望向窗外的夜色,“時候不早了,回去歇著吧,明日讓你娘帶你去靈膳房,燉些固本的湯。”

林子期應了聲,起身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什么,回頭道:“爺爺,白天在星寶閣,靈相水晶反噬時,我好像聽見古籍在說話。”

“哦?”林通玄挑眉,“說了什么?”

“很模糊,像是……‘歸位’。”

林通玄的目光猛地一凝,快步走到窗邊,望向星寶閣的方向。夜色深沉,那里靜悄悄的,只有靈霧在緩緩流動。他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道: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林子期走出議事廳,廊下的靈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摸了摸胸口的護身符,那股灼熱感不知何時又涌了上來,比先前更甚,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破石而出。

夜風從遠處的天靈圣潭方向吹來,帶著潭水特有的靈韻,卻隱隱夾雜著一絲極淡的血腥味。

林子期抬頭望去,只見天邊的星軌又偏移了幾分,幾顆原本黯淡的星辰,忽然亮起了微弱的光芒。

他不知道,在他轉身的瞬間,議事廳的窗后,林通玄正望著星寶閣的方向,指尖凝聚起一道微弱的星芒,低聲道:

“去查查,今日星寶閣里,子期說的可能是哪本古籍。”

一道極為可怖的黑色虛影從廊柱后閃出,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而此刻的星寶閣深處,那間存放靈相水晶的密室中,地面上的古籍早已被收拾干凈,只有角落里的一塊地磚,比別處略松了些。

縫隙里,隱隱透出一絲灰黑色的氣息,這股氣息帶有一絲極為純粹的惡念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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