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莊和周圍的那些村子加在一塊兒，八、九歲的男孩兒也就只有六十來個，女孩兒的數量倒是要多一些，差不多有八十來個。

陸十二決定把男孩兒和女孩兒分開授課，男孩兒分成兩個班，女孩兒分成三個班，一個班講課的時候，另外四個班的就自己學習。

課程內容是從a，o，e和0，1，2，3開始教起，孩子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反復讀，反復寫，反復背誦，直到可以熟練的讀寫。

這些內容是基礎，基礎打牢固了，往后才涉及到怎么使用字典查字。

陸十二之前所做的準備，也在這一刻派上了用場——陸家莊可以自己生產鉛筆，陸家莊的紙坊也可以自己生產宣紙和印刷紙，宣紙適合用毛筆書寫，而印刷紙則十分契合鉛筆書寫。

像這些八歲九歲的孩子，也正是用鉛筆練字的階段。

畢竟都是窮苦百姓出身，誰也不可能一上來就使用毛筆和宣紙練習寫字。

讓陸十二感覺欣慰的是，這些孩子興許是知道讀書的機會來的不容易，又或者是知道讀書能夠改變他們的命運，所以讀書的時候也是真下功夫。

憑心而論，陸十二覺得自個兒當年要是有他們一半的努力，不說清、北隨便挑，起碼排名前幾十的大學應該是很穩的，不至于成為五本院校的高材生。

但是吧，這些孩子們太過努力，陸十二在欣慰之余也很頭疼——這些孩子的學習進度太快，就顯得陸十二原本規劃的教學進度太慢！

進度慢了怎么搞？

當然是提高進度。

既然已經認識了a，o，e等聲母韻母，那就開始學聲母和韻母的組合。既然已經認識了0，1，2，3，那就開始正兒八經的學加法。

陸十二直接讓人用木頭弄了塊黑板，又讓人反復實驗，用石膏弄出了簡單的粉筆，然后開始用木頭板子加粉筆的形式，教孩子們學習《三字經》以及簡單的加減法。

另外，陸十二還別出心裁的搞了一門實踐課——男孩子們要負責打掃整個學堂除教室以外的衛生，桌椅板凳壞了要自己修，每隔五天還要去紙坊里干一天活。女孩子們不用修理桌椅板凳，但是要負責打掃教室里的衛生，每天放學之后還要到養雞場里幫忙收拾一番，每隔五天還要去鉛筆工坊里幫著干一天活。

對于陸十二把孩子當大人用而且不給工錢的行為，跑來陸家莊參觀的郝凡五郝大縣尊表示很好奇：“你讓這些孩子們去工坊里做工，又不給他們工錢，他們的父母能愿意？”

陸十二則是不以為然的解釋了幾句：“他們干的所有活都不是白干的，他們所有用到的白紙、鉛筆、書本，給他們上課所用到的粉筆，以及過段時間會發給他們的衣衫，都是他們干活賺來的，只是沒有經過他們以及他們父母的手而已。”

“另外，學生給了他們讀書的機會，而且只收了一只小雞崽子當束脩，要是再不讓這些孩子們干點兒活，他們父母的心里反倒不踏實。”

郝凡五眼前一亮，隨即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你在陸家莊可以這么搞，其他地方的學堂卻很難這么搞，包括縣學，也沒辦法學你陸家莊。”

陸十二悄摸的瞥了郝凡五一眼，心里甚至有種想要扒開郝凡五的臉皮，看看究竟有多厚的想法——你郝凡五郝知縣是一縣之尊，寧陽縣的縣學怎么搞是你這個知縣應該考慮的事情，你丫總想著參考陸家莊學堂算怎么回事兒？

強忍著想要嘲諷一番的沖動，陸十二呵的笑了一聲，說道：“沒什么難不難的，只要縣尊下定了決心，其他莊子上的學堂和縣學一樣可以這么搞，頂多就是其他莊子上沒有鉛筆工坊和紙坊，需要讓這些孩子到其他的工坊做工而已。”

被陸十二這么一說，郝凡五也忍不住暗自盤算起來。

該說不說，朱重八朱皇帝是懂得怎么惡心人的——朱皇帝要求寧陽縣的縣學要在洪武三年的臘月之前正常運轉起來，在洪武四年臘月之前，寧陽縣還要建成至少兩百所社學，平均下來就是大概每兩個村子有一所社學。

即便是不需要考慮教書先生是否夠用的問題，這也是一個很艱巨的任務，因為建設社學需要花錢，讓社學正式運轉起來需要花更多的錢，強制百姓交學費又等于找罵，甚至有可能出現百姓不愿意讓孩子讀書的情況。

要是按照陸十二這么搞，最起碼不需要再向那些孩子的家長們收取學費，能夠在最大程度上解決百姓不愿意花錢讓孩子讀書的問題。

而且這些孩子們在做工的時候能夠知曉白紙和鉛筆的來之不易，從而能夠更加珍惜學習的機會。

眼前陸家莊學堂的這些孩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正當郝凡五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時候，陸十二又笑著說道：“這也就是他們年紀還小，等他們再大個一兩歲，學生還打算讓他們到蜂窩煤工坊里做工，包括那些女孩子，也同樣需要做更多的活計。”

“這樣兒一來，他們能夠賺到的工錢就會更多，那些工坊把錢結算給學堂，學堂就能夠給他們提供一頓午餐，能更大程度上減輕他們父母的負擔。”

“當然，這些都是提前跟他們父母已經說清楚的，他們的父母也都是同意的。”

郝凡五唔了一聲，問道：“你現在這么搞倒是沒問題，可是等工坊多起來之后，又該怎么挑選適合這些孩子做工的工坊，怎么樣才能保證這些孩子在賺到工錢的同時不至于被當成牛馬一樣使用？”

陸十二點了點頭，嘆道：“以后的事情等以后再說吧，至于現在……學生也只能先這么搞著，起碼也算是解決了從無到有的難題。”

從無到有四個字，讓郝凡五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現在的情況就明擺著的，大明朝廷窮成狗，寧陽縣的庫房同樣也是窮成狗，大多數老百姓的家里更是比狗都窮。

讓孩子做工讀書，還是讓孩子放棄讀書，這是一個很好選擇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