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計劃是什么來著？

是想辦法通過話聊的方式，讓郝凡五同意陸家莊使用一些“不太一樣”的教材，聲母韻母和字典這些就是用來敲門的一塊磚，怎么到了郝凡五這里，聲母韻母和字典就成了培養第一批啟蒙先生的神兵利器？

正當陸十二胡思亂想之時，郝凡五卻又接著說道：“你這個聲母韻母可都已經編好？字典呢？”

陸十二道：“聲母韻母倒是已經編好，無非就是寫下字母和最簡單的對應發音文字即可，現在最令學生頭疼的，反倒是字典——咱們漢家文字怕不是得有十萬之數，學生尚且有許多字都不識得，故而只是弄出了幾百個簡單常用的。”

郝凡五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夠用了，反正是培養一些啟蒙先生用的，娃子們進學的時候也不可能學到太多的字，有幾百個常見的就已經足夠，那些復雜的、不常用的，以后再慢慢往字典里收錄便是。”

說完后，郝凡五又指著桌子上的鉛筆問道：“我看這東西倒像是碳條，只是精細了許多？”

陸十二點了點頭：“縣尊明鑒，這東西就是把石炭研成末，再摻以煙墨和黃泥，搓成細條之后晾干，用提前摳好凹槽的木棍夾起來，便可以在白紙上書寫。”

郝凡五拿起寫著聲母韻母的白紙和鉛筆打量一番，隨后又拿了一張空白的白紙，試著用鉛筆歪歪扭扭的寫了幾個字，說道：“這東西攜帶方便，無需蘸墨即可書寫，這是優點，然則筆鋒太硬，稍不小心就易折斷，這是個缺點。”

不等陸十二說些什么，郝凡五就便自顧自的說道：“看起來，你是打算把這玩意兒也弄成一個工坊，然后由女子搓制所需要的炭條？”

“不對，像這種提前在細木枝上摳出凹槽的活計也能由女子來做，畢竟女子心細，摳出來的凹槽應該好于男子，黏合木棍的時候應該也會較男子更為精細。”

“要是炭條的產量足夠，一個男丁專門劈開木條，再由幾個女子分別搓制炭條，幾個女子專門摳出凹槽并黏合，一天并不是能做出百十支鉛筆？”

“炭條里既然摻了黃土，也不需要用到羊毛、兔毛、狼毫之類的玩意兒，成本應該高不到哪兒去？娃子們用這種鉛筆練字，終究比沙盤強了許多。”

陸十二不禁有些佩服郝凡五，居然能在短短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里摸索出如此多的關鍵點。

果然，能在亂世混出頭的，哪怕一個七品知縣都是精明的可怕。

正當陸十二胡亂琢磨時，郝凡五卻又微微皺眉，說道：“只是這鉛筆寫字與毛筆寫字終究不同，鉛筆筆鋒太硬，極易劃破紙張，若是習慣了鉛筆，只怕會寫不好毛筆？”

陸十二笑了一聲，說道：“這種鉛筆，不過是讓娃子們開始學著寫字，同時也是為了方便他們學習算數，至于毛筆字，有條件了慢慢練也不遲。”

兩張同樣大小的紙張，一張用毛筆書寫，另一張用鉛筆書寫，兩者之間的字數差距起碼得差一半甚至更多。

尤其是涉及到數字和各種運算符號時，鉛筆更是有著毛筆無比比擬的優勢。

郝凡五敏銳的注意到算數二字，問道：“你打算教娃子們學習算數？”

陸十二點了點頭，答道：“學生確實有這個打算，因為在建設陸家莊養雞場、學堂以及工坊的時候，學生發現很多方面都離不開算數，若是能總結出一些方便的算數方法教給娃子們，對他們以后也是一件好事兒。”

郝凡五嗯了一聲道：“這個想法是極好的，不知你總結出來方便的算數方法沒有？”

陸十二告了聲罪，起身走到屋子里翻找一陣，拿出來幾張寫滿字跡的白紙遞給郝凡五。

第一張白紙的最上面一行寫的是1，2，3，4這些阿拉伯數字，第二行對應的就是壹，貳，叁，肆的漢字寫法。

再往下，就是1+1=2，1+2=3，10-2=8這種簡單的加減法計算，后面還細心的標注了加號、減號、等號還有括號等等一系列運算符號的注釋。

第二張白紙上面變成了乘法口訣和簡單的乘法運算，第三張白紙上面是除法，第四張白紙上面又變成了乘法和除法的混合運算，第五張白張上面是四則運算和帶括號運算。

中國古代的數學發展并不差，但是受到漢字的書寫方式以及書寫工具的限制，再加上科舉對算數也不夠重視，算數就成了少部分人才能掌握的學問，即便是簡單的加減乘除，也只有用到的人才會專門去學，很多東西也沒能成體系的方展。

陸十二用了一整天時間才整理出來的這套四則算數冊，基本上就是把小學的四則算數給搬運過來了。

這些東西不算高深，陸十二還能記得清楚，社學的孩子們學習起來也不會太吃力，以后在日常生活中也能用到。

至于方程式等更高深的些的學問，陸十二卻是連搬運的興趣都沒有。

因為陸十二的數學水平很渣，一元一次的方程式還能勉強搞一搞，到了一元二次方程、二元一次方程的階段，陸十二就要開始迷糊，更別說那些讓人頭大的幾何公式。

但是郝凡五卻不知道陸十二的真實數學水平，在看到四則運算和乘法口訣的第一時間，就已經驚為天人。

郝凡五一手拿著寫有四則運算的那頁白紙，一手捋著胡須說道：“你還準備了些什么，不妨都拿出來瞧瞧，總不能什么都等著本官問了你才說吧？”

陸十二嘿嘿笑了一聲，說道：“學生的想法確實還有很多，但是一時半會兒的卻也沒準備好。”

郝凡五微微搖了搖頭，一邊在心里暗罵自個兒太過貪心，一邊對陸十二吩咐道：“你把這個算數的冊子、剛才那份聲母韻母的冊子都再抄上一份，本官拿回去讓縣衙里的書吏多抄幾份，回頭再想辦法托人弄成雕版印刷。”

“有了這些東西，別說是培養三百個啟蒙先生，就算是五百個，八百個，也難不倒咱們。”

想了想，郝凡五又補充了一句：“對了，這個叫什么鉛筆的東西給我拿上幾枝，那個字典也先拿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