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英雄果然多啊……”
“好不容易死了個努爾哈赤,又來了個黃臺吉,外有強虜內生群災,難道我大明當真氣運不足,以至于此?”
朱由檢感慨萬千,隨后又拿起令內檔司整頓的歷年遼東之戰記看了起來。
他不止看,還要人來幫著講解。
畢竟時移世易,很多人的名字和事跡,朱由檢未曾聽聞。
不過如今劉若愚為司禮監掌印太監,諸事頗多,且這人年少入宮,多以宮闈內事見長。
要想了解下大明朝的政局,以及那些當官的如何想法,自然要找當官的來。
于是朱由檢便點了新科狀元劉若宰來為之講解。
不過很多時候,也不過是天子看到某事某人不甚清楚,令其告知對應境況,劉若宰也并不多言,天子看書之時,他便在旁邊寫字畫畫,順手為天子添茶解渴,也算是個不錯的“伴讀茶寵”。
元年登科之進士,在天子的要求下,多下地方去了。
畢竟以天子出的殿試問題,還有之后接見中天子明確表示過的,“宰相必起于州部”,使得進士們心思浮動,也不多推脫,領了某處縣官或者州府之職便出了京師。
但劉若宰果然是個憊懶貨色,殿試當日所言并非同天子邀寵顯眼。
在天子已然明示后,仍舊入了翰林院,天天沉迷在書山文海之中,也不多與同僚往來,看上去頗為瀟灑。
據錦衣衛所奏,這人還會擅長話本,靠著潤筆費直接在寸土寸金的京師買了宅子。
朱由檢聽聞之后,覺得這人的確有點意思,不像尋常士人那般古板清正,一味強調“三綱五?!焙汀爸熳诱Z錄”,便點了他為自己講過幾次經筵。
而劉若宰也的確不負天子所望,
初時還拘謹著按照舊例,同天子講那《貞觀政要》《資治通鑒》等等,在發覺天子重實務后,便從善如流,講起了今日民間種種。
知道天子關注遼東后,又自己補課,了解遼東軍政之事。
于是在天子突然開口,問劉若宰,“士大夫非左即右,于蒙古撫賞不斷,但有邊軍反擊即稱其輕啟邊釁,然于遼東,多次戰敗后,立足未穩時,便要求前線出擊,以至于生出薩爾滸、遼沈、廣寧等事……何以哉?”
劉若宰放下筆,對自己手下沒完工的貓貓圖頗為遺憾,但還是乖乖向天子答道,“此非其他,蓋因我朝士大夫多狂妄自大而已!”
他也不怕說實話,
反正臣子一身榮辱,皆系于天子一人。
天子想要聽實話,他就說實話好了。
不然天子何須在此前遣散他人,就留下一二宮人在側?
“是啊……是自大,還覺得自己是天朝之臣,威風八面呢!”
朱由檢聽罷,深以為然,又是一聲嘆息。
當皇帝這么久,朱由檢跟著很多大臣有過往來,自然能感覺到大明朝文臣身上的各種毛病。
說一套做一套,
自命清高,
眼高手低……
加上朝廷百年以來重文輕武,故而使得文臣在軍事上能肆意指手畫腳。
反正前線戰敗,必定不會是朝廷的錯,只會是那帶兵的武將有問題!
只要解決了武將,再打一次,就能勝利了!
所以明明經過了薩爾滸之戰大敗,大明朝的文官們還不吸取教訓,仍舊鄙夷韃虜,認為遼東局勢之所以成困局,不是因為韃虜強大,而是因為前線將領無能且朝廷有奸臣作祟!
結果后續如何?
當初廣寧慘敗,大明嚇的甚至都想直接把山海關外都放棄了,后經歷了寧錦、寧遠,又覺得自己行了,又認為憑啥不能野戰韃虜了?
然后又下令,讓前線正在養傷恢復的將士出城浪戰。
孫承宗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才選擇了燒錢筑城這條路。
起碼一步步修城往前推,然后利用城上火炮阻擊韃虜,總比一波又一波的精銳被后方沒上過戰場但極為自信的文臣們逼著出城送死的好。
也怪不得邊軍一副賴皮德性,
實在是被朝堂上的公卿給折騰怕了。
朱由檢忽然說道,“韃虜正受困于天災無力西出,東蒙諸部正惶惶然無措受包夾……朕前去遼東所在,親自招撫他們,如何?”
勇衛營是朱由檢一手帶出來的,
他并不擔憂遇到戰況無法解決。
眼下蒙古正在搖擺期間,而大明龜縮已久,并不是一兩場耀武揚威,就能輕易吸引其來投靠的。
束部那是自己家業不大,又靠近長城,知道兩千人足夠保住自己的安穩,這才爽快跪下。
可其他部落卻不一樣。
所以朱由檢想,要趁著這難得的空檔期,趁虛而入草原之中,必然要下重注。
但他除了勇衛營,也拿不出更多的兵馬了,只掏錢的話,和過去給撫賞又有何不同?
人沒有錢沒有,
不如他這個皇帝親自走一趟,以示重視。
劉若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發現并沒有在發抖后,便深深一躬,對朱由檢道,“陛下,臣斗膽問一句,可安排好了監國之人?”
大明朝皇帝也不是不能出京。
實際上從太祖成祖,到打進蒙古內部的英宗,都出京過。
但按照制度,既然天子出京,那自然要安排個可信之人坐鎮京師,而且這人應當為親近皇族,以免被人鳩占鵲巢。
太祖時是懿文太子,
成祖時是仁宗,
仁宗宣宗時是襄憲王,
英宗時中宗景泰帝……
為什么武宗亂跑這么讓老臣激動?
一來是武宗當時的確少年,且無子嗣,一旦在外出事,便要朝野動蕩。
二來是武宗不走流程,哪怕力排眾議強行出行也好,不安排監國,不告知大臣,偷跑是怎么一回事?
任誰第二天聽說皇帝失蹤了,都得腦充血??!
朱由檢之前跑來跑去,也就在直隸活動,朝政事務加急傳送,一二日便得回復,比神宗有效率多了,加上天子一力堅持,這才勉強讓老臣接受了,也沒提監國的事。
朱由檢不語。
劉若宰繼續盯著自己的腳尖,也不直起身子,自顧自的說道,“那陛下心怡福王還是潞王?”
朱由檢頓時哼了一聲,“福王潞王,朕誰都不要!”
還是那句話,
按照帝王出京之規制,監國之人當從其親近者中選取。
而先帝無子,光宗血脈也唯當今天子,只能再往上追溯,找到神宗那一代去。
福王乃是神宗之子,天子之叔,親親至極。
潞王則是神宗之弟所傳,當代潞王也是天子之叔,仍舊親親。
不過朝野也都明白,
這兩位王爺都不是啥好人。
福王跟光宗爭太子之位,鬧出來了國本之爭。
第一任潞王仗著自己是神宗親弟,肆意妄為,陵墓甚至超出了親王規格,李太后去后,這位作惡多端的王爺便知道自己最大最硬的護身牌沒了,沒多久即驚懼而死,當代潞王受父親言傳身教,也沒在封地做什么人事。
朱由檢對上這二位類人,自然不會去管什么“親親之義”!
相反,
今年年初朱由檢便借著“新帝改元未曾上表祝賀”的理由,派人去將這二位親王訓斥了一頓,并要求二王吐出來了一些田地,分給河南百姓耕種。
韓一良年初也升任河南道監察御史,正受天子之意,對著這二位親王不斷開炮,將天子打壓宗室的態度,表現得十分徹底。
讓這兩個家伙來監國?
朱由檢只怕是會被氣死在遼東。
“罷了!”
朱由檢暫且還不想學武宗開溜之舉,最后還是放棄了去薊鎮見蒙古諸部之事。
劉若宰于是松了口氣,告罪一聲后,又繼續畫他的圖。
兩日后,
天子下旨,起復袁崇煥,前去寧遠掌兵坐鎮。
不過在其出發之前,朱由檢考慮到此人之性格,又不免與之促膝長談了一番。
天子承諾,袁崇煥去寧遠之后,可大力整頓兵馬,畢自肅自會配合,朝廷也會撥款和調配軍備。
兵仗局近來制造了十幾門紅衣大炮,有了那夷人學者湯若望的輔助后,火銃的射擊距離和威力都有了提升。
而這些東西,朱由檢都會配給前線,爭取讓錦州—山海關這一遼西防線都能裝備上。
但要求便是,袁崇煥整頓兵馬必須要有成效。
其次,在兵力增強之前,不可隨意出城浪戰,要穩?。?
“韃虜之勢已成,東懾朝鮮,西進蒙古,雖有災情,可仍非一時可以平之的?!?
韃虜又不是什么擅長農耕的,
他們缺了東西,去搶別人的便是,實在不行還能屠殺遼東百姓,以降低糧食的消耗——反正韃虜本身又沒有太多人口,完全養的起自己。
最主要的,
還是在于黃臺吉。
朱由檢認定對方非一般人物,其眼光手段,比起多以武力威脅的努爾哈赤來說,要更加高超。
若此人在戰略上亦是如此,那左右挑逗一下,指不定會把袁崇煥逗出去,耍他一波。
朱由檢決定,按照目前之情況,守城為必備,而野戰也可以推后。
起碼在練出數萬強軍,且內部無大憂之前,出城跟韃虜浪戰完全沒必要。
考慮到京城位置特殊,保持住遼西走廊和薊鎮防衛就夠了。
遼西穩固,那韃虜就算想入關,也得繞路薊鎮或者宣大。
但宣大今日有察哈爾在,林丹汗正恨得韃虜牙癢癢,如何會讓路給豬尾巴?
薊鎮那邊有勇衛營,哪怕野戰人數不足,但守城足以于無憂。
“其他方面,你不用擔憂?!?
朱由檢衡量兩日后,最后還是決定繼續對蒙古招撫,不過側重的自然是靠近薊鎮這一邊的束不的等部,東北那側的則是任其自生自滅去,反正他們已然完全倒向了韃虜。
“朕會在薊鎮開市,與蒙古互通有無?!?
眼下蒙古因天災而缺糧少衣,無數人畜凍餓而死,而朱由檢派勇衛營去輔助整頓薊鎮,查明薊鎮地區缺少馬匹,又有農科院的人研究了下燕山附近的地形,覺得在這一片地方養牛羊是個可行之策。
燕山高聳,足夠阻擋草原風雪,比之溫度要稍微暖和一些。
修些房子,把牛羊塞進去,只要定期給它們投喂飼料,治療病癥,差不多就能將其養起來。
出欄之后,直送附近軍鎮充當軍資供給也好,收買給百姓也好,總歸能助力下民生,節省下朝廷開支。
朱由檢自然不會拒絕這樣的主意。
只是這樣一來,守好長城,便顯得更加重要了。
“絕對不能同韃虜交易!”
雖然天災弄不死韃虜,但讓韃虜難受一陣是絕對可以的。
毛文龍奏報,遼東之糧已經到了“一金斗銀八兩”的地步,可見其災情嚴重。
皮島那邊就一個小小地方,朱由檢為了安撫毛文龍,也允許他賣一點過去,充當轉運之資,不過那也就如同滴水救火,遠遠不及。
可一旦在遼東附近開市,韃虜就能同蒙古做交易,購得大批物資度過天災了。
這是朱由檢絕對不想看到的。
所以他放棄了廣寧之地原有的馬市木市,轉頭選在了薊鎮開市。
反正蒙古諸部實在窮苦,是不會在意這多出來的距離的。
而在薊鎮互市,購得糧食后,蒙古諸部哪怕要轉手倒賣給韃虜,那他們必然也要在兩地途中消耗一些,讓韃虜沒辦法吃下太多。
總而言之,
大明一時之間的確搞不定韃虜,朱由檢也吸取之前遼東戰事的教訓,決心要把軍務弄好再去同韃虜決戰。
但在事前,也要讓其更加難受一些。
韃虜喘氣休息的時間長了,
給大明做準備的時間便更多了。
……
“陛下說要在薊鎮開市?!?
“就跟著嘉靖二十九年的辦,在黑峪關開牛羊馬市,今年領取各部撫賞,也在那里,時間定在六月初九,足足開放到月底。”
“要是搞得好,以后就照著這規矩辦了!”
這比起以前一月開一市,一次開個四五天要好太多了!
高忠忍不住道,“開市之后人來人往,要是有蒙古韃虜混進來探聽情況怎么辦?”
張勇則道,“只能更加小心謹慎了……市場之上人來人往,的確監察不易。”
“不過韃虜距離薊鎮這么遠,而且他們那兒的腦袋都剃了豬尾巴,過來的話想來也能被人看出來?!?
蒙古人也剃頭發,不過喜歡往兩邊剃,在腦袋兩側留小辮子,跟韃虜只在后腦勺留掌心大的豬尾巴大為不同。
“陛下也說了對那些內喀爾喀遺民的處置,就把他們安置在保定府唐縣那邊,讓他們去配合農科院的學士養牛羊去!”
那些人跑也跑不了,朱由檢便毫不客氣的接收了,正好也試一試,能不能雇傭蒙古人干活——
他看了下大明立國以來同蒙古的往來情況。
初時戰況不斷,但不管是哪一方,天天打架也是受不了的,所以后面才開設了多個馬市茶市,進行商貿往來。
朱由檢初聞明蒙之事時,曾經想過,既然互市了這么久,雙方總歸會和睦一點。
不說明人去關外,起碼關內的穩定和相對富饒,總能吸引很多蒙古人過來吧?
蒙古人也是人,都得吃飯穿衣量家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大汗千戶們那樣生活的。
結果后面知道,大明朝開市的規則十分嚴格,一月開一次還算好的,而且雙方貿易多在關外,蒙古人交易了就得走,不許長時間停留,開市時間也只有幾天。
而這種種限制,也就萬歷朝時有所改善,多出來了很多民市,允許雙方百姓往來,貿易時間也寬裕了許多。
但這些改變并沒有造成太大影響。
因為貿易地點仍多在關外,且大明朝官員仍舊目下無塵,覺得蒙古人一身的胡腥味,入關簡直是在污染大明香甜的空氣,所以嚴格控制著蒙古百姓入關謀生一事。
而蒙古百姓如今做何生活呢?
“愈見狼狽,有畜者每次巡于邊各口,求官權易。一牛易米豆石余,一羊易雜糧數斗。無畜者或馱鹽數斗,易米豆一二斗;挑柴一擔,易米二三升?;蚪饷撈ひ?,或執皮張馬尾,各易雜米充食。其瘦餓之形,窮困之態,邊人共憐之”。
日子苦的連跟蒙古對峙多年,動不動打仗的邊境百姓看了都心生憐憫。
朱由檢于是忍不住想到,“夷人入華夏則華夏之”,牛羊馬匹也是中原所需要的,能不能讓蒙古百姓進來,為大明朝開辟一個新的市場?
馮氏機也不是不能紡羊毛嘛!
而要是蒙古百姓能靠著大明過上好日子,他們是聽大汗的話,還是聽大明天子的話?是跟著韃虜走,還是跟著大明走?
朱由檢想了很久,但如今之境況,也不敢大手筆的賭一把。
正好內喀爾喀素來親近明朝,這群遺民也是無處可去,引入關內用于實驗恰為應當。
若是弄成功了,那蒙古的“卵子”,是真被大明捏在手里了!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朱由檢這段日子還看起了《管子》,對古人利用商貿來進行國家爭斗征服的法子極為佩服。
可惜畢自嚴和郭允厚這兩位戶部大臣實在太忙,不然朱由檢巴不得拉著他們一塊欣賞前人之經歷。
而對大明天子心中的打算,束不的自然不知道。
他直接將大明這次開市,當成了拉攏自己的大手筆。
黑峪關就在喜峰口,而喜峰口就在束部邊上,牛羊馬市一開,不管是從大明那邊貿易,還是作為“東道主”接待其他來貿易的部落,束不的都能占不小的便宜。
甚至束不的在第一時間,便想好了如何利用開市,來拉攏其他部落,重現朵顏部的榮光。
其子固嚕思奇布對父親這般的高興不知深意,甚至還覺得明人歷來反復無常,對他們這些蒙古人的態度,一直都是鄙夷其野蠻的。
而且說戰力,明人有多少勝戰?
他們能比得過遼東稱汗的后金嗎?
固嚕思奇布也曾跟著父親對抗過察哈爾部,見識過后金那號稱“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軍力,覺得按照草原素來只臣服于強者的習慣,應該投靠遼東那邊才對。
“你還沒有做到這個位子,你怎么懂呢!”
束不的對兒子的疑問沒什么惱怒,反而哈哈一笑,對著兒子解釋起來。
“我們是誰?”
“是喀喇沁??!”固嚕思奇布理所當然的說道。
“朵顏”是過去的稱呼了,
自打喀喇沁崛起,征服了朵顏后,他們內部有不少人也自稱為“喀喇沁”,只有一些老人還有對蒙古諸部情況不了解的明人,仍舊呼為“朵顏”。
束不的瞪了兒子一眼,“你要記住,草原上沒有永遠的霸主,今天他可以強大,明天我也可以強大!”
“喀喇沁是什么時候起來的?我們家不管怎樣,都是朵顏部!”
“我是世襲的朵顏衛都督啊……”
“當年咱們家是多么的風光,兀良哈三衛在草原上,又讓多少部落聞風喪膽?”
“現在呢,不止分成了三十六家,連名字都記錯成喀喇沁了,這哪里對得起祖先!”
束不的半是驕傲半是落魄的說道。
朵顏曾經有過高光時刻,明成祖靖難的時候,還要借朵顏兵力,可現在呢?
束不的自己手下,也就不到一萬人了。
草原上的霸主換了又換,就沒見他們能夠碰到那個位置。
束部,或者說朵顏部,已經被其他部落像條狗一樣驅使很多年了!
要有機會更進一步,束不的哪里舍得放棄?
“而且你也別覺得明人不能打?!?
束不的看著兒子仍有些不以為然的神色,又冷哼說道,“我們部落就在長城之外,而且這些年難過,死了很多人和牲畜,今年更是到處跑,到處打仗……明人打不過女真人,難道還打不過我們這群疲勞無力的牧民?”
“你是看到那所謂勇衛營的,他們兩千個人,足夠把我們部落打死了!”
“別人更強怎么樣?只要我們比不過鄰居,就要對著鄰居低頭,而不是對著遼東女真人低頭!”
“我們的部落并不強大,學會向誰低頭,什么時候低頭,是很重要的智慧?!?
“你想要抬起頭來和別人對話,就要靠實力去支撐起脖子!”
固嚕思奇布低下頭,思考著父親的話,然后又不解道,“可我們之前和女真人,不是有過盟約嗎?”
在察哈爾步步緊逼的時候,朵顏三十六家是和遼東盟誓過的。
束不的搖了搖頭道,“盟誓的目的在于對抗察哈爾,盟約里面有提到和明國的事情了嗎?”
“而且我們和明國的盟約歷來已久,是祖先定下的策略,和女真那邊是新的盟約,而且關系也不同于明國?!?
跟明國那是世襲藩屬,但跟女真,則是平起平坐的盟友!
哪個更具有優先權,顯而易見。
“你不要把盟誓當成什么重要的東西,有些時候,那寫了盟約的紙,還比不上能擦屁股的樹枝!”
束不的呵呵一笑,讓傻兒子不要真把某些事看的認真。
太老實,
在哪里都當不好一個首領。
“你去聯系一下其他幾家,告訴他們,明國要在我這邊開市……”
束不的已經準備好,利用這次機會,提升下自家在朵顏中的威望了!
而其他部落知道這件事時,也是頗為激動。
草原氣候越來越艱難,他們這邊又夾在東西南三個大勢力之間,生活更加難過。
束不的都知道察哈爾貪婪,女真雖強但窮,不管眼下投靠誰都吃不上他們給的飯,其他部落又怎么會不知道?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眼下最重要的是熬過今年,囤積糧食!
正巧眼下正值草原水草豐美之時,牛羊馬匹都吃草吃得肥美壯碩,能賣個好價錢。
若是秋冬……
去年冬天連著刮了許久的暴風雪,再強壯的牛羊都在那幾場風雪中凍餓而死了,別說賣錢,連尸體都浪費了許多,吃都吃不了。
所以今年,很多牧民都吸取了教訓,要趕在牛羊足夠的時候賣掉,囤積物資過冬。
于是風聲一出,許多蒙古人都驅趕著牛羊馬匹過來。
束不的雖然不是主持者,但開市地點就在他的地盤上,誰來了都得討好他,直接把束不的樂的見牙不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