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軍兵敗的消息傳到長安。

曹彰獨自一人坐在秦王府最深處一小殿中，心中思緒萬千。

又輸了……

這是決定長安歸屬的大戰……而我又輸了……

長安不可能守得住……

曹彰猛地站起，咬牙切齒，用力拍打著墻壁。

為什么？為什么劉協能一路殺過來？一開始不是我帶兵進攻洛陽嗎？現在怎么被漢軍打到長安了……

悔不該招來一群只會自保地頭蛇，不該輕易與劉協交戰……葬送了虎豹騎……

害，不該丟了潼關……丟了潼關長安就沒法守了……我真是沒用，連關中四塞之地都守不住。

而我連與劉協的決戰都不敢去……

當年的我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黃須兒嗎？怎么竟淪落到這種地步……

我不配當這個秦王……子恒多么信任我，給我這么多人馬軍隊，讓我統領關中……這一切全都被我糟蹋了。

我比不過劉協……

我曹彰是個廢物！

曹彰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忍不住嗷啕大哭。

“咚咚咚。”

這時，外面傳來敲門聲。

“不許進來！誰都不許進來！”曹彰怒斥道，同時試圖擦干淚珠，他不想自己的丑態被外人看見。

疾步上前，他用鐵栓鎖住門，再拿一切屋內陳設堵著門。

敲門聲停了一會，又再次響起。

“沒聽到嗎？不許進來！誰來我就殺了誰！”

鏗！曹彰拔出劍，怒氣沖沖地面對著門。

“大王開門……”門外的人叫道，可是話還沒說完就被曹彰的怒吼蓋住了。

“滾！給我滾！我的命令！”曹彰吼得嘶啞，伴隨著隱隱約約的哭腔，門外人根本聽不出在說什么。

“咚咚咚。”敲門聲持續，且越來越急促。

“來啊，來我就殺了你！”曹彰對著門舉起劍，他現在已經神經失常。

不管外面人說什么，曹彰都聽不到了。

聲音傳得進耳朵，沿著神經卻進入不了大腦。因為此時他的大腦已經被妄想和胡思占據了。

外面的是誰啊！膽子這么大！

我罵這么多次都不聽……這就不把我這個秦王放在眼里了？長安現在還是我的呢。

到底是哪個不要命的還在敲門……

他不怕我？

等等！

一縷恐怖的幻想鉆入曹彰腦中。

難道……長安已經被攻陷了？劉協已經打到我家門口了……

太快了吧，這不可能……不對，他能有什么不可能的……只可能我這個愚蠢的人想不到，沒有漢天子做不到。

怪不得一直敲門，怪不得不怕我……

門外全是漢軍士卒！

他們還能忍到這個地步，他們快不耐煩了……他們要破門了！

他們肯定想生擒我，拿我去向劉協邀功。

劉協會當眾羞辱我……他手下那些無名小卒都能肆意嘲笑我……

不行！士可殺不可辱！

跑也跑不掉了，不能屈服于劉協……

我丟了長安，將父親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拱手相讓，那就以死謝罪吧！

曹彰把劍橫在自己脖子上，鋼鐵的寒氣直入腦髓。

求生的欲望又開始阻撓他的行動。

到底……怎么辦？我做不了決定……

死亡……太恐怖了。

生命還是榮譽……

這時，門外的人已經急不可耐，門板被撞得一直響。

鐵栓與木板撞擊，嚎叫，敲響了命運之鐘。

大丈夫……不可茍且偷生……

利劍滑動，鮮血噴涌。

木門瀕臨崩潰，外面的人只知努力破門，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事情。

“大王，郭將軍回來了。”

“大王，我們是來叫你走的，漢軍快到長安了。”

“大王怎么了？為什么不讓我們進來？”

“大王您剛剛在說什么？”

轟隆一聲，木門破裂，郭淮當先而入，卻沒有看見曹彰。

眾人撥開阻擋的物品后，才發現曹彰癱倒血泊之中，身旁只有一把利劍。

“這……”

迷茫、驚訝與恐懼從曹彰傳播到這些人身上，很快又將傳遍整個長安。

……

漢軍停在長安城外，沒有攻城。

劉協騎著馬，帶著一小隊人圍著長安繞了一圈，只覺得奇怪。

“這長安怎么連一個守城的人都看不到？”

其實何止是守軍，連普通百姓都不見蹤影。

長安城四門緊閉，城外沒有營寨，城上看不見一個守軍。

此時無風，城上旗幟都耷拉著，垂頭喪氣，連一個完整的“魏”字都看不見。

長安籠罩著一股死氣與冷清，這不像是大魏的城池。

即便如此，劉協也不敢大意。

難道是空城計？曹彰也會這招？

還是故意裝出來誘使我進去？

曹彰知道我喜歡第一個沖入城池，他在門后準備好陷阱、閘門、熱油、落石、滾木、伏兵、強弓、硬弩……

劉協回到陣中，再等了一會。

長安依舊寂靜無聲。

一直這樣等著也不是辦法，這長安遲早是要攻的。

“誰愿意率小隊先入長安？”劉協轉向身后眾將。

“陛下，臣愿為先鋒。探查長安虛實，再接應大軍。”陳進上前答道。

“你要多少人？”

“人少方便進退，只要一百人足已。不過這一百人要聽我號令，不能擅自前進或者逃跑。”

“給你一百精騎，這些你都信得過吧！”

說罷，劉協向后招手，一百騎兵聚集于陣前。

“我們走！”

陳進走在前面，并沒有沖鋒，而是悄悄地逼近長安城。

城中依然沒有動靜。

從陣前到長安東門，這一段距離顯得格外的漫長，后方漢軍大小將校都捏了一把汗。

“都到門口了，怎么還沒動靜？”

“噓，小心。”

陳進手摸到木城門，用力推了一下，只覺得不對勁。

“來，一起來推。”

十九個騎兵下馬，跟陳進一起試圖推開城門。

結果，意外的輕松，長安東向大開門戶。

城門沒上栓！怎么可能？

“我們進去看一看。”

今天就是死在這里也值得，至少是為了陛下……

暗箭，都來吧；伏兵，別藏了……

陳進一干人穿過門洞，直入長安。

沒有從后面截斷的閘門，沒有暗藏的陷阱，沒有沾了毒液的弓箭，沒有地獄噩夢般的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