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幕。

長安的一切似乎沒有因為戰爭而改變。

百姓若無其事地穿行于大街小巷，商鋪依舊開張，屠夫忙著切肉，小販繼續吆喝。

只不過行人明顯少了很多，煙火氣息完全配不上這一曾經輝煌的大漢都城。

“不可濫殺一人，不可隨意進入百姓房屋，不可索取財物。”劉協傳令全軍放緩腳步，慢慢行走。

為何這城中百姓見到我們一點反應沒有？

為了解開這個謎團，劉協帶著人直奔秦王府。

一路上，長安居民還是若無其事，只不過都昏昏沉沉的，見不到一點激情。

跨入秦王府，才發現這里更加寂寞，連一個人都看不到，到處都是半開著的門窗。

只聽見池中魚撥水，樹上蟬哀鳴。

劉協帶數親衛闖入內堂，這里面更是一片狼藉。

一個房間沒有門，十分顯眼。

穿過破碎木料，只看見一人身著輕便袍服，靜靜坐在地上。

“來者何人？”

坐著的那人先開口，眼睛瞇著，面無表情，跟外面的平民百姓一摸一樣。

“吾乃漢天子。”劉協答道，同時撥開周圍阻礙的東西。

“久仰大名，吾乃魏鎮西長史郭淮。”

這就是與前幾天我交戰的魏軍主帥？怎么呆在這不跑啊。那曹彰又去哪里了？

“曹彰在何處？”劉協問道。

“曹彰已伏劍而死，昨天剛剛下葬。”郭淮像是早有準備一樣，他知道劉協想問什么。

曹彰自殺了？

死就死吧！只可惜不能生擒他。

當初那么囂張，如今落到如此地步，真是咎由自取！

不過，沒逃跑也算是一條漢子。

至于為什么郭淮也在這等著，劉協也摸不清頭腦。

或許，可以從他嘴中了解一些東西。

“郭淮，大漢軍隊收復長安，可這長安城中百姓還跟平時一樣。這些平民像是沒看見漢軍，不歡迎也不躲避，這是為什么？你們對長安百姓做了什么？”劉協問道。

“這里每一個幼童都知道漢軍一定會攻陷長安，所有人都從恐懼到迷茫，再到絕望，最后都認命了。陛下神勇無敵，我們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掉。所以全城的人不再抱有幻想，只希望在您來之前繼續過著原來的生活。”

“為什么要怕朕？朕已下命令不傷百姓一人，這長安本來就是我大漢的，朕豈會隨意屠戮城池？”

“唉，我實話跟你說吧。昔日曹彰日日夜夜宣傳的就是，漢天子到時，長安將雞犬不留，烈焰焚城，暗血凝于房梁，白骨露于街巷……”

“他怎么可以……漢軍可是文明之師！”

郭淮默不作聲，場面再次寂靜。

“我們出去，把他帶上。”劉協轉身走出秦王府，親衛押送著郭淮跟在后面。

大街上，仍然大致是剛剛那副景象。

只不過長安人也有點疑惑，這漢軍怎么還沒開始屠城？曹彰當時每天都派人來大街小巷中散播傳言，說劉協兇惡，遠勝李傕郭汜。

“他們是不是想關起門，點清人數再殺？”

“可能吧，你看那些士兵站在那不動，肯定是在準備了。”

“誰讓我們跟了魏國啊。漢天子一定是想復仇了。”

“我們哪能決定跟誰？長安是誰的我們必須跟誰！”

“無論我們往那邊靠，這日子都是這樣哦，唉。”

“這就是小民。”

忽然，街心敲鑼打鼓，響聲震天，打破了長安的陰沉冷清。

“去看看吧……”

“反正活不了多久了，至少能看見是誰殺的我。別到時候被人背后捅死，去到地府想索命都不知道找誰。”

“你就是個孤魂野鬼！還想索命？哈哈，去到地府閻王繼續欺負你。”

“長安父老鄉親過來看一看！”數十士卒大聲呼喊，很快街心就圍了一圈人。

劉協站在高臺上，大聲宣讀：“昔日高祖入長安，約法三章，秦人簞食壺漿迎接。今日朕也效仿高祖，全軍上下及長安百姓，殺人者死，傷人及盜者抵罪。偽魏法令苛政，全部廢除。”

約法三章？不屠城了？臺下長安百姓大為震驚，卻仍然不敢相信。

“如果有不信的，請問此人！”

親衛將郭淮推出，松開綁著手的繩索。

“我郭淮保證，漢天子說的沒錯，他們不會屠城。”

郭淮說道，他已經什么都不愿意管了，只不想城中再有混亂。

“你們看，我都活得好好的。”他舉起雙手，向臺下展示著他的自由。

“那是郭淮。”

“漢天子真的如此大度？”

“難道我們都被曹彰騙了？”

“這天子有高祖遺風！”一白須老人向周圍人說道：“你們忘了嗎？大漢才是正統！”

“全軍退出長安，去城外結營駐扎休息。”劉協再下一道命令，生怕手下士兵真的忍不住訛詐百姓錢財。

隨著大軍退出長安，百姓也漸漸安定，各自回家，看看劉協是否會堅守承諾。

“好了，事情辦完了，把我繼續綁起來吧！”郭淮伸出雙手，靜靜地說道。

劉協攔住正準備上前的親衛，對郭淮說道：“伯濟，你父親郭缊為大漢雁門太守，祖父郭全曾任司農，太原郭氏亦是望族，你為何要為曹魏賣命？不如歸順我大漢。”

“小人為魏將擋天兵，大罪難赦。”

“你助我安定長安民心，功已抵罪。更何況，諸葛誕、楊秋、王雙原皆為魏將，朕有何不能容？”

“只愿陛下開恩，留小人性命，我愿為長安一介布衣。如果陛下要殺，我也引頸受戮。”郭淮不知為何，始終不想就這樣投降了。

“你再好好想想吧……”劉協走下高臺。

此時，一騎兵從東急忙跑進長安。

“陛下，漢中王劉備大軍正在圍攻陳倉。”

“皇叔打到陳倉了？那想必很快就能會師一起東征。陳倉那邊現在怎么樣？”

“據小人所見，陳倉還能堅持一段時間。”

“朕知道了。”劉協打發走騎兵。

“傳令全軍，修整一天后，就出發攻打陳倉，與漢中王合力殲滅這最后一股魏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