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澤笑了。
他已經知道左將軍是誰了。
當初完顏構初到臨安,下的圣旨根本不會通告大宋所有地盤,哪怕宗澤是樞密相也接收不到信息。
還是韓世忠和楊析中嶄露頭角平叛保安以后,上下信息才通暢了。
當下就見宗澤微笑著說,“梁氏,你欺我留守府無人還是怎么著,還是說你覺得留守司沒男人?”
這句話可是捅了馬蜂窩了,王善給大家演繹了一場什么叫垂死病中驚坐起,方知我已痊愈ing,只見他第一個竄了起來,大喝一聲,“拿刀來。”
王善刀槍棍棒樣樣精通,不過一般不會隨身攜帶那么多兵器,刀則是必備的。
刀長三尺有六,厚背薄刃,重二十八斤,尋常兵刃一磕就飛。
再加上他臂力驚人,身手也矯健,步戰馬戰都是悍將。
宗澤說留守司沒男人,王善大傷應戰,更是刺激了一眾將領,紛紛拔出兵刃上前。
正在交戰的雙方當時就蒙了,竟然主動罷手,眼睜睜看著七八個統制級別的人物提著刀就沖了過來。
當然是沒能打成,還惹得觀看的人哈哈大笑。
軍心可用。
宗澤手撫長髯,對梁氏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雖然我不肯放棄東京城,但是淮河能守住自然是好的??墒乾F在議和了,你用那些腰弩和火炮做什么呢?”
梁氏堅定的說,“我不相信金軍,如果……”
梁氏仔細的打量著老態龍鐘的宗澤,喉間鼓動,卻沒有把話說出來。
宗澤微笑道,“你是怕東京城守不?。繘]事兒,有話直說就好?!?
梁氏霞飛雙頰,“帥爺,依小女子看來,您老不如……不如退到淮河邊聚城而守,萬一不成事……”
萬一……也好退過河,金軍守盟約自然不用再擔心,萬一金軍撕破盟約,不是還有淮左淮右守軍嘛。
宗澤臉上的笑意逐漸的淡去,沉思良久嘆息,“我老了,拼不動了,只能靠意志堅定來守東京,所以一旦我萌生退意……”
一旦萌生退意,精神上沒有了依托,怕是活不久了。
就是有這么一股勁頂著!
梁氏瞬間無言。
宗澤看著她,想了想,“火炮和腰弩都可以給你,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梁氏大喜,“帥爺但講無妨?!?
“我要人,要大量的人,不管是農夫還是馬夫,工匠、學子、流民、潰兵、強盜,不管是干什么的,只要是人我都要,哪怕像我一樣快老死了,我也要?!?
梁氏直接呆住了,在淮南抓壯丁送到東京城?
這事……它不是個事兒呀。
盜匪倒是可以送過來,可是淮河邊上有腦子不好使的倒霉盜匪嗎?
“帥爺,真的沒人,淮河邊幾乎已經變成空城,野外更是人跡罕至,你老能不能換個條件?”
宗澤斬釘截鐵的說,“不可能,你要知道這個火炮和腰弩根本不是留守司的,無權贈與他人,我跟你要人就是給萬歲山換取火炮,你先回去與韓潑五商議,說不準他有主意,我就不信偌大一個大宋就沒有人想要渡河和我宗澤一起上陣殺敵?!?
梁氏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想要說話,卻又不知說什么好,如果不是韓郎在心,她何嘗不想留下來與紅刀和宣姨一起并肩?
忽然之間宗澤有些意興闌珊,擺擺手,“你趁夜下山吧,想來韓潑五會有辦法,有朝一日,如果東京城被破,我是不行了,走不動了,希望韓潑五能接應一下潰軍,畢竟同是大宋子民,你久經戰陣,應該明白,能與金軍野戰的百戰精兵,對大宋來說代表了什么。”
梁氏呆滯良久,然后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磕了一個響頭,一言不發,起身帶著離子隊下山離去。
甚至沒有回頭看宣姨一眼。
彼時統制們押著擅自斗毆的兩人來到帥前。
李成率先跪下磕頭,言,“宗爺爺,請恕李成無知魯莽之罪。”
張用則僵立在那里一言不發。
宗澤給足了李成這個降將待遇,讓宗穎親自去扶他起來,又對張用說,“既然王善部并入萬歲山,你且不服,那好吧,你也并入萬歲山戰兵營。”
張用傻眼了。
如此,萬歲山戰兵營本有六千人,加東京城下降兵八千,加李成部一萬五,加王善部一萬五,加張用部一萬二,共五萬六千人……
換作別的營盤,降兵占一半,降兵之外不是跋扈盜匪兵就是新兵,主將得死……
但是在萬歲山就未必了!
陳司降服降兵有辦法呀。
所有人都沒意見,如果之前有意見,等到登上萬歲山,看到那些個夢幻離奇風景,意見是什么?
我不知道!
建炎二年小年夜,萬歲山戰兵營一舉成為東京留守司最大的勢力,不管是從人數還是戰斗力來講。
李大正的矛陣、火炮、攻城弩!
李成的軍心!
王善的驍勇善戰!
張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