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古香古色的府衙,祝今宵還是第一次見。
堂堂衙門八字開。
在汪遠的帶領下,連連穿過幾道門,其實他也是第一次進府衙。
同縣衙差不多的布置,只是多了些部門。
“祝三郎祝今宵來了。”
汪遠對著不遠處把守的人高聲喊了一聲。
周遭的衙役以及六房的人,紛紛走出來,站在各自的門口張望。
為首的府衙衙役打量了一眼祝今宵,開口道:
“張老爺說了,祝三郎來了可以不用通稟,直接進去。”
祝今宵頷首,又聽到指著汪遠道:“你不能進。”
汪遠燦燦一笑,并不敢多言語,只見祝今宵回過身,拱手道:
“今日勞煩汪哥相送,咱們改日再聚。”
聽到這話,縣衙衙役汪遠的胸膛不自覺的就挺起來了。
祝三郎不說出手闊綽,這話也聽的讓人舒服。
本來是汪遠主動想要巴結祝今宵,結果祝今宵不僅沒有把他一腳踹開。
反倒待人接物頗為客氣,一點都不像個懦弱之人,也不像個殺神。
這便是被人尊重的感覺嗎?
祝今宵的言行讓汪遠內心十分的欣喜!
故而汪遠也是十分鄭重的拱手道:
“三郎快去忙,免得誤了張老爺的事,我在這等著就行。”
待到祝今宵頷首,跟著為首的衙役進了內堂后,便有人上來同汪遠搭話。
豬三郎的大明誰人不知。
他怎么就獨自一人殺了倭寇,誰不好奇?
祝今宵進了內院,被人一路引領著,上了臥龍山。
府衙在臥龍山建有亭子,叫做越望亭。
百姓可以隨意眺望,毫無禁止。
紹興知府張明道幾乎是蕭規曹隨。
前任紹興知府湯紹恩、南大吉都做的極好。
他只希望百姓能夠休養生息,好好過活。
平日里毫無官威,常常易服出游,同百姓交流如同父子。
當然了脾氣好的官員未免沒有什么缺點。
那就是張知府在判案上實在沒天賦,經常用稀奇古怪的判詞搪塞,案情處理的并不好,被底下人稱為張顛。
祝今宵走了一會,才到了臥龍山的亭子上。
此山原來叫種山。
據說是越國大臣文種自殺后就埋在此處。
祝今宵瞧見亭子以及走廊上忙忙碌碌的人。
一大幫仆人以及侍女們在擺盤,伺候局的,調整樂器的。
忙中有序,像是早就操練過百八十次似的。
祝今宵倒是覺得這種夜宴,比他以前參加的那種拍視頻的復制有股子說不出來的味道,一時間讓他有些神情恍惚。
唯一讓他覺得不真實便是,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沒有別的情緒一樣,笑的又真又假。
不像路上祝今宵見到的人,面上多是真實的情緒體現。
衙役臉上同樣帶著笑,低眉順眼的行禮:
“張老爺,祝三郎到了。”
“哦?來的好!”
祝今宵就瞧著一個身著常服,頭戴烏紗的小老頭快步走來:
“讓我瞧一瞧本地的少年才俊,到底是何等英姿?”
云雁的補子,正四品文官。
祝今宵在心里做出了判斷,級別已然不低了。
許多讀書人一輩子都爬不上的位置。
“小子祝今宵,見過張老爺。”
祝今宵率先行禮,卻被小老頭一把托起,哈哈大笑道:
“小子,我認得你。”
不等祝今宵回答,張道明拽著祝今宵往亭子里走去:
“人言山陰縣小驛坊祝三郎是個玉面豬倌,可性子極為懦弱,連豬都不敢殺。
本官還去瞧過你呢,到底長得有多俊俏。
這一瞧還真讓本官啞然,幸虧你不是姑娘家家的。
否則這個肉鋪西施的名頭是跑不掉的。”
“哈哈哈。”
周遭的官員皆是配合的捧腹大笑起來。
祝今宵并沒有搭茬,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好好了解一下自己將要扮演的角色,就強行上鏡了。
只不過穿過幾桌,坐在主桌一側的張經臉上,并沒有笑臉。
他作為皇帝任命的六省總督,可便宜行事。
來到浙江后,接手的浙江兵馬,在他手底下的兵將對上倭寇全都潰敗而逃,讓他大為惱火。
最為關鍵的是那幫將領不怎么聽他的話。
尤其是宿將俞大猷還戰敗了,讓張經也跟著吃了瓜落。
不僅嘉興府有海盜盤踞,張經剛剛得到消息足有兩萬倭寇在浙江柘林川沙堡登陸。
現在胡宗憲依仗一個少年逆轉乾坤,豈不是打他張經的臉!
尤其是知府張道明更是沒有意識到,或者說懶得意識到。
他這個歲數,再往上升,那就等著乞骸骨朝廷給的榮譽頭銜了。
胡宗憲同樣坐在另一側,摸著胡須并沒有過多言語。
張經比他先到浙江,結果從正月開始就沒打過勝仗。
本地浙兵不堪大用,他已經要準備調來他在兩廣鎮壓匪徒的廣西狼兵前來鎮場子。
胡宗憲所言的堂堂全浙,豈無材勇的口號,著實是打他的臉,同時也下意識的拉攏了大批浙江兵將。
現在胡宗憲又拎出來一個祝三郎,對于這個人,張經想要知道他的全部過往。
自是有人上趕著把祝今宵的消息全都打聽清楚,給他整的明明白白。
現如今張經聽著張道明對祝今宵的夸贊之意,眉頭都皺起來了。
怎么聽都不像是真實發生的!
一個人前后反差如何會如此之大?
知府張道員拉著祝今宵與他同坐,今日這個慶功宴才算是正式開席。
琵琶、古箏等奏樂聲起來。
亭子內的眾多官員便很少在開口言語。
這一張主位上的八仙桌上坐了八個人。
總督張經、胡宗憲、知府張道明、祝今宵、會稽知縣、山陰知縣、謝莊爺孫。
走廊還有些許官員以及山陰會稽二縣的鄉紳一同陪坐。
周遭的燈已經點上了,照的此處透亮。
侍女們露出潔白的藕臂,一次次在主位的每個人身后扇風,防止蚊蟲叮咬。
祝今宵坐在椅子上聽著樂曲,鼻子聞著陣陣香風,倒是讓他覺得極為新奇。
但是赴宴這件事對于大明官員而言,顯得極為稀松平常。
從弘治年間開始,朝政寬松,官員多事游宴,富家豪紳自是跟上宴請士大夫們,借此結交。
甭說在地方上了,就算是在大明京師,他們也多是五點多下了班之后,就去吃吃喝喝,待到酒過三巡,再談官場上的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