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后，生產隊隊長像往日一樣，站在街檐石墩上發號司令，所有人全部出動，趁有利天氣，抓緊時間，搶收早稻，做到顆粒歸倉，婦女們拿鐮殺禾，男人們搬桶辦谷，小孩們提籃拾穗。

我和村莊里的小伙伴們被安排到毛家垅拾稻穗，我們那里的方言叫撿禾線，撿的禾線，要交給集體，換取工分。

毛家垅很大，平坦，灌溉方便，土壤肥沃，是優質農田，種稻產量比山坳里的農田要高，早兩天已完成收割。田里掉了許多稻穗。

一線稻穗上的谷子豐滿沉重，垂著頭，因自身重力，常常折斷稻穗頸部，掉落在田里，還有在殺禾時，也會掉落一些稻穗，稻穗躺在田里，靜靜地在等候著主人。

我們幾個小伙伴們唱著山歌，排成一字形，在毛家垅的每丘田里拾起那掉落的金黃色的沉甸甸的稻穗。

野乃幾趕著一群鴨子也來到了毛家垅。鴨子是生產隊集體的，平時關在公家的鴨圈里，夜里由生產隊保管員看管，鴨子生出來的鴨蛋由野乃幾和保管員共同收拾，拾完后，過秤稱重，以鴨蛋重量折算工分，記作野乃幾的工值。

野乃幾想多掙工分，放鴨子，吃得苦，耐得勞，見縫就鉆，毛家垅剛收割完稻子，肯定有不少掉落的稻谷，鴨子能吃的飽飽的，野乃幾在心里盤算著。

按生產隊規定，田里的稻穗被撿后，鴨子才能下田，鴨子只能去啄零星的稻粒，啄掉在田泥里不便拾起的顆粒，野乃幾卻沒按規定，提前趕著鴨子下田了，明擺的是讓我們這幫小伙伴們，撿不到稻穗，賺不到工分。

我們這幫小伙伴們里的毛仔發怒了，抓起田泥向一群鴨子扔去，在田里吆喝驅趕鴨子，不讓鴉子下田。

鴨子被驚嚇得四處亂飛，拼命逃逸，身上的羽毛都掉落下來了。

據有經驗的放鴨人說，鴨子受驚嚇，半個月都不會下蛋。

野乃幾對毛仔的行為憤怒了，揚起手上的趕野竹桿，就向毛仔撲去，剛好打在毛仔的肩背上，痛得毛仔咬牙切齒。此時，毛仔對野乃幾恨之入骨，抓起幾把泥巴，就向野乃幾砸去，野乃幾躲避不及，泥巴剛好打在野乃幾的臉上，野乃幾滿臉是泥，眼睛也看不見了，毛仔借勢赴過去，將野乃幾摔在田里，拳打腳踢。野乃幾被田里稀泥伴著，翻轉不能，難以站立。

我們怕打出人命來，大伙分頭拉開了毛仔和野乃幾，他們雖然打不攏來了，往后卻結了生怨死仇。

野乃幾怕違反生產隊的規定，趕著鴨子在我們拾過稻穗田里啄食。鴨子成群結隊，田間一片羽白。田間里有野乃幾的吆喝聲和鴨子啄食的潺水聲。

我們繼續拾撿稻穗，每丘田挨著每丘田地拾過去，不會漏脫任何一丘田，每個人都拾了滿滿的幾籃子，那稻穗顆粒飽滿，擔著沉重。我們見到自己的收獲，盡管揮汗如雨，心里還是格外涼爽。

回到家里，我們把拾到的稻穗交給了生產隊保管員，倒進了倉庫，折合了工分。

毛仔回來一身泥，是與野乃幾打架弄的，必須洗掉，于是沒有先去交拾來的稻穗，而是去村前塘邊洗洗，不洗不行，會被父母發現，那時毛仔父母很嚴，不允許毛仔跟別人打架，等毛仔洗完身上泥巴后，趕去倉庫交稻穗，保管員散工回家了，毛仔又不敢把稻穗擔回家，擔回家算偷盜公家財物行為，是要受處罰的，擺在毛仔面前最佳選擇，就是把稻穗放在倉庫門口，等下午出工時，保管員來了，再交稻穗。

下午，毛仔來到倉庫門口，稻穗只剩下一半了，被倉庫旁一戶人家的雞吃了一半，毛仔哭了，傷心地哭了。

毛仔因沒及時交稻穗，被雞吃了，浪費糧食，不僅沒記上工分，倒還扣了幾分。

野乃幾知道此事后，偷著樂，嘴里念叨，話該，好人好報，惡人惡報，野乃幾自認為出了一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