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做出來的豆腐，四方塊，不老不嫩，老中不堅，嫩有質感，在村莊是師傅，有些經驗。

黃家三媳婦嫁過來不久，時逢小年，家家戶戶開始辦年貨，殺雞，撈魚，炸米圓，個個忙得不亦樂乎。

做豆腐，是辦年貨的重要一項，黃家三媳婦不會做，有一天專門拜母親為師，跟母親學做豆腐。

母親教黃家三媳婦，選出優質黃豆，冷水浸泡。

諸多黃豆靜靜地躺在臉盆里，漸漸地膨脹，粒粒脹得像個小胖子。

膨脹的黃豆要用小石磨磨成豆漿。

小石磨，圓圓的，灰白色，上下兩層，磨合面是條條斜行石牙，石牙是石鑿鑿出來的，碾壓黃豆，非常鋒利。

石磨底層安放在木架漏斗上，上層有放豆口和推手把，手把上套著推手，推手一米多長，推手是木棒做的，另一端吊著，能握著推來推去。

我抓著推手貓腰弓步推著，黃家三媳婦右手握住推手把，與我合力，轉動著石磨。

黃家三媳婦左手拿著調羮，挖著浸泡的豆子，倒入石磨進豆口，轉三下，倒一次，石磨不停的轉動。

膨脹的豆和水混合在一起，被磨出含渣豆漿，從石磨牙縫擠出來，掛在磨緣邊，成塊，成條，有些太長了，超過懸掛重量，斷掉，落在磨架漏斗里，積聚流入豆漿桶里。

桶里粗糙的磨漿，要用榨桶榨汁。

榨桶是用木板做的，大半個人高，圓圓的，周圍鐵箍箍著，長柱形，上三分之一隔板隔著，榨桶特別密封，盛水不漏，榨桶前裝有筷子長的漏嘴，似下斜的茶壺嘴，用來下流漿汁。

母親把粗棉布制的榨袋套在榨桶里，挖出粗糙豆漿，倒入榨袋，滿了，封口，雙手用力擠壓，榨桶上茶壺嘴樣的竹筒，流出純凈的豆漿，涓涓進入陶瓷缸內。榨袋里是擠干的豆渣，瓷缸里是奶白色漿汁。

黃家三媳婦將瓷缸里的奶白色漿汁，倒入鐵鍋里，大火煮滾。

鍋內豆漿慢慢冷卻，微溫時，順入大瓷缸，母親用選箕醮著煅石膏水，涮入豆漿里，邊涮邊觀察，恰到好處為止。

缸內豆漿在煅石膏的作用下，逐漸形成豆腐腦，再把豆腐腦挖出，倒入墊著粗棉布篩子里，系好粗布帶，壓上鍋蓋，鍋蓋上再壓上石塊，瀝干豆腐水，豆腐就做成了。

黃家三媳婦跟著母親學做豆腐，僅僅一次，就掌握了制作豆腐的要領。

村莊也有不愿學，不想做豆腐的農家嫂婦們，像李嫂子就是一個典型代表，來到夫家從未自己做過豆腐，大多是請別人做的，要么就干脆過年不吃豆腐。

李嫂子也有賴不過的時候，在母親剛做完豆腐時，她來了。

李嫂子對母親說，她的二兒子三十老幾了，找到一個對象，對方提出過年要油炸豆腐。可李嫂子自己不會做，只有乞求母親幫忙。

母親二話沒說，同意了，馬不停蹄地跟著李嫂子去了她家。

母親幫李嫂子泡豆子，推磨子，榨漿汁，涮膏水，忙個不停，做完兩套豆腐，累得腰酸背痛，巳是黃昏時候了。

母親回到家里，躺到床上，動也不想動，實在太辛苦了。父親見狀，調侃說，你這樣熱心地不遺余力幫助李嫂子，肯定在那吃了不少頭腐腦吧？

母親沒好顏色地回答，要你管呀？！幫助別人，我喜歡，我高興，幫助別人也是一種快樂，以后誰有困難，只要我做得了，我都要幫，井水挑不干，力氣用不盡，幫助別人又怎么啦？

母親一年到頭，年年如此，幫這幫那，就是這么樣一個人，沒改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