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坐在屋門口巷道，身旁左邊是一桶薯糖拌的蒸米，面前的凳子擱著箥箕，左手拿著一個米粑大小的印模，右手抓一把糖拌蒸米，放入印模，壓緊壓平，倒出來，放在箥箕里，圓圓的，金黃色，是糖糕子，是村莊年貨的品種。

五牙子靜靜地站在擺放糖糕子的箥箕旁，眼睛盯著母親，眨也不眨一下，抽泣地流出淚水，母親以為他想吃糖糕子，把剛壓在印模里糖糕子，倒出來，遞給他，他搖著頭，不愿接。

母親問，五牙子，你怎么了，他說，爸爸和媽媽昨天夜里打架了，現在還沒起床。

母親放下手中的印模，拍掉身上蒸米碎屑，解下寄在身上的圍裙，拉著五牙子，對五牙子說，走！去你家。

五牙子家，杯盤狼藉。門口是倒下的橫著的長木凳，桌下是摔爛的碗，桌上是橫七豎八的筷子，樓梯旁是扯爛的衣服。

母親叫著五牙子爸和媽，故意說，五牙子怎么不聽話，把東西亂丟亂扔，房間亂七八糟的，我幫你們收拾好。五牙在旁邊，表現出冤大頭的模樣。

五牙子爸媽平時最佩服和尊敬母親，見母親在收拾房間的東西，愧疚地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不麻煩你，我們自己來。

五牙子指著爸媽，說道，是你們昨天晚上打架弄成這樣的。

五牙子爸媽蒙不住了，把昨天晚上的事和盤托出。

母親說，這是小事，不會捏糖糕和辦年貨，鬧成這樣，不值，我告訴你們怎么做，做一次，你們就會了。

夫妻吵架容易和，他們倆像沒事的一樣了。

母親悉心教他們怎么做怎么捏。

五牙子爸，從薯窖撿了一簍紅薯，在水里，上下抖動，簍筐把紅薯擦得干干凈凈，再把紅薯放進鐵鍋，隔水蒸熟，蒸得一些紅薯汁滴入鍋里，布袋包裹蒸熟的紅薯，擠壓揉爛，又有紅薯汁滴入鍋內，過濾紅薯汁，放入鍋內，大火熬，攪拌，最后成為紅薯糖。

五牙子媽，搓洗著大米，把米用另一個鍋煮著，待米裂開時，用大撈箕，從鍋內撈取，再用飯鍋把它蒸透，端到坪內風干，再在鍋里小火炒得微黃，一粒一粒的，有米香味，微甜潤味，碎而可口。我們那叫蒸米子。

母親幫他們，在木桶內，混合紅薯糖和蒸米子，用擂柱攪拌，拌得不干不濕，混合均勻。

五牙子爸和媽，每人拿一個糖糕子印模，不停的把糖拌蒸米子，捏著，按著，倒著，一個一個的金黃色的糖糕子攤在一個碩大的蔑制的藍盆里。

五牙子先是怪可憐的，讓人同情，現在卻又換了另一副模樣，頑皮地指著父母說，你們怎么不吵了？不打了？吵呀！打呀！有的是東西砸，告訴你們，現在又多了糖糕子可砸了。

五牙子爸氣得咬牙切齒，拎住五牙子的耳朵，氣憤地說，還不是為了你，你鬧著要吃糖糕子，說別人都在辦年貨了，都在捏糖糕子了，要不然，我們做什么糖糕子，哪來的生氣。

母親幫助五牙子爸媽干一整天了，他們家過年的糖糕子也做好了，母親跟他們打招呼，要離開了，說自家還有沒做完的糖糕子要做。正要回家，五牙子不依，一把拖住母親，不許母親走，嚷道，你走后，他們又會打架，他們最愛打架。

五牙子媽看著五牙子稚嫩的舉措，心情復雜，傻笑著，苦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