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奶奶滿臉皺紋,額頭上的皺紋可以夾住蚊子,瞇著小小的雙眼,呡著無牙支撐的雙唇,坐在獨棟房子的門口,悠閑自在地與時光盤旋時間。
那天我路過她身邊,她認出了我,她叫住了我,說幾十年未見,大家都老了。她示意我坐下,然后天南地北地嘮叨著,其中最讓人印象鏤骨的部分讓我用腦記下來了。
上世紀六十年代,即1960年至1969年間。
那時汪奶奶年輕,美貌如花,扎兩根馬尾鞭,頭上插幾朵野菊花,臉上露出兩個酒窩,笑著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十八九歲的芳齡,惹得鄉村那些少爺們心兒砰砰跳,都有那個意思,又怕是賴蛤蟆想吃天鵝肉。小伙伴們沒有哪一個敢去表白芳心。有些小伙托媒婆,想去打汪奶奶的主意。汪奶奶那時的擇偶想法是順潮流的,就是要找當工人的。六十年代的工人是所有姑娘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媒婆找到汪奶奶,說的都是農村娃,就是沒有一個當工人的,汪奶奶拒絕了媒婆的穿針引線,拒絕了其他人的牽線搭橋,她鐵了心要找工人為夫。
汪奶奶的村莊前,是礦務局工人上班的通道要塞,必經之路,有許多帥小伙兒經過,去井下上班,汪奶奶想像其他姑娘一樣從中獲得一個,可又不認識,又沒人引薦,又不能自我推銷,咋辦,汪奶奶傷透了腦筋。
汪奶奶終于有辦法了,某天,空中烏云密布,大雨就要來臨,汪奶奶拿著鋤頭在工人們的必經之路挖了一個缺口,方便排水,也有可能是汪奶奶的心計,讓那些經過此地的工人們面臨難處。結果那天,天下大雨,傾盆如注,挖的那個缺口被水沖刷得越來越大,經過這缺口的有不少的工人摔了跤,打濕了鞋子,打濕了衣服,汪奶奶趁勢邀請他們烤稻草火,烘鞋子,烘衣服,汪奶奶表現得特別熱情,搬凳灑茶,遞水送傘,其中有位有小伙子,見汪奶奶姿容顏貌美如花兒,動了心思,主動與汪奶奶搭訕,事也巧,他們就這樣一見鐘情地聯系起來了。后來沒多久他們走進了婚姻的殿堂。汪奶奶如愿似嘗地嫁給了工人。
上世紀七十年代,即1970年至1979年間。
比汪奶奶少十幾歲的汪奶奶妹妹,叫汪小妹,水出芙蓉,婷婷玉立,美若天仙,恰好是談婚論嫁的年齡。汪奶奶的丈夫李先生廠里有好幾個男生,個個一表人材,是工廠的標兵和技術能手。李先生想在其中給姨妹子物色一個對象,讓姨妹子嫁一個工人,能有一個安安穩穩的生活,這是做姐夫的好心好意。李先生在幾個男生當中挑選一個最為優秀的青年,身高一米八,不胖不瘦,國字臉,劍峰眉,說話磁音,身著藍色工裝,被李先生帶到了姨妹子家。男生到了汪小妹家,大大方方,非常隨和,沒有陌生感,就像進了自己家,動手做這做那,毫不劫場。汪小妹看在眼里,感覺不錯,也沒有刻意迴避該男生,而是給該男生和姐夫沏茶遞水,并邀請該男生一起去井里擔水。
井在村子的坳背,汪小妹擔著水桶,男生尾隨其后。汪小妹問男生,你去參軍嗎?男生回答,自己是家里獨生子,已頂替父親的職,當工人了,有工作了,不去參軍了。汪小妹對男生說,這個年代,姑娘們都喜歡當兵的男孩,我也喜歡當兵的,非軍人不嫁。男生靦腆地對汪小妹說,我尊重你的想法。汪小妹就這樣婑婉地拒絕了該男生的來意。
隔壁村的一個男孩去參軍了,這個男孩與汪小妹同齡,是一個獨生子,在男孩去部隊臨行前,汪小妹找到男孩,笑嘻嘻地對男孩說,你在部隊好好干,去無憂無慮地為國家效力,至于你家里的事情,我會來扶助幫襯。男孩聽后,心里美滋滋的,其實,該男孩早就看上了汪小妹。男孩到部隊后第一封信就寫給了汪小妹。從此他們開啟了兩人的書信往來。紙上寄心情,文字傳真情。他們通過書信往來,自由戀愛了。后來他們結成了連理。
上世紀八十年代,即1980年至1989年間。
汪奶奶的女孩長大成人了,極像汪奶奶,就像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水靈靈的。誰見誰愛,時刻撬動著小伙子們的心。男孩們托紅娘來汪奶奶家說親做媒的不少。張媒婆說王乃幾在廠里當工人,每月工資不少,家里條件好,家境富裕。張媒婆說來說去,被汪奶奶的女孩拒絕了。李媒婆說陽芽仔是軍人,在部隊多次受嘉獎,當排長了。李媒婆說得天花亂墜,又被汪奶奶的女孩拒絕了。汪奶奶的女孩是怎么想的呢?是她不愿意找對像嗎,不是。她是想要找一個大學生。這個年代的女孩擇偶標準不同了,找男朋友不是大學生,至少也要一個中專生。那天,村前,國家籌劃修一條公路,幾個年輕人在測量,年輕人頂著烈日,汗流浹背,口渴如旱裂,他們來汪奶奶家討水喝,正巧碰上汪奶奶女孩,即被汪奶奶的女孩的天姿國色征服了,其中一位男孩動了心意,幾個小時的測量時間,就多次借故喝水接觸汪奶奶女孩,并自我介紹是某校剛剛畢業的大學生,這一說,正中汪奶奶女孩的下懷。他們一來二去,快速地辦成了人生的婚姻大事。
上世紀九十年代,即1990年至1999年間。
汪奶奶妹妹汪小妹的女兒芳齡二十,青春正旺,活力無限,惹得許多男孩垂涎不已。其追求者有工人,有軍人,有大學生,他們都沒被汪小妹的女兒正眼看過。汪小妹的女兒是時潮人,跟潮流,因為她們的擇偶條件是老板,是有錢人,男方要有車要有房,還要其父母雙亡。最終汪小妹的女兒如愿似償地找到了一個礦產老板。
汪奶奶對我嘮嗑完后,勉強地笑了。在我離開她時,她連連說道:“滄海桑田,世事變幻,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是啊,世事如棋局局新,人間似戲幕幕換,變化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