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哄哄的日子終于結束了,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以往的樣子。只是阿蘭再也不喜歡去外面瘋跑了,也不喜歡去學堂了,因為她好像總能聽到別人說“這個孩子是趙寡婦家的”,她非常不喜歡這個介紹,也非常不喜歡大家“哦”一聲若有所思的表情。
母親對阿蘭不想去學堂這件事情是有些不高興的,但是看她每天耷拉個腦袋像個鵪鶉的樣子,終究沒有再多說什么。當然母親也變得比原來忙碌了很多,她要做很多縫縫補補的事情,要到外面找一些活計來干。錢三叔隔一段時間也會來,給家里送一些魚蝦也會送來一些錢,只是每次都是放下就走,從不多說一句話。
直到有一天,一群人沖到了家里,他們搬走了家里的鐵柜子、拿走了鐵鍋,卸掉了大門上的銅環,甚至連桂軍頸上戴的長命環都給摘下來帶走了。阿蘭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她只知道那以后到了飯點阿娘會帶他們姐弟3個到公社食堂吃飯,很多時候母親因為要照顧桂香和桂軍自己經常吃不上飯。而阿蘭再也不用擔心要不要去學堂的問題了,因為她有了新的事情做,那就是上山割豬草喂養在生產隊里的豬,一筐有一個公分。阿蘭喜歡割豬草,她尤其喜歡到沒有人的地方去割,累了就躺下來看看天,周邊只有蟲鳥的叫聲,偶爾會有不知名的鳥兒飛過,像是故意似得抖落一泡糞便,正好落在阿蘭的小褂子上,阿蘭會跳起來追著鳥兒打,但是從來沒有一次打中過。有時候吃完晚飯時候,阿蘭也會躺在草垛上上幻想天上的星星會掉下來或者天上突然飛來一只大鳥帶著自己一起飛,她甚至能夠感受到飛起來那清風拂過、目眩神迷的感覺,只是這一切終究也沒有發生。
日子就在這樣朝升夕落中過了一天又一天,直到公社食堂的饅頭越來越小、粥越來越稀,能夠喂豬的草也越來越少。阿蘭也感到越來越餓,她經常半夜餓得醒過來,在腦子里拼命得計劃明天怎么把生產隊的豬偷出來宰掉讓母親熬一鍋肉湯,想著想著都好像聞到了沸騰肉湯飄出來的香味,就這在這種“香氣”中心滿意足得睡過去,等待第二天太陽升起繼續上工。比饑餓更難以忍受的是母親的消瘦,母親豐腴的臉龐已經棱角分明,走起路來像是要飄起來。阿蘭半夜醒來聽到母親的略帶粗重的喘息聲,會覺得莫名很踏實,因為母親還在,沒有被一陣風裹挾著吹走。桂香和桂軍會有時候也會哭醒喊餓,這個時候母親會端來一碗不知道從哪里端來的飄著幾個米粒的水喂他倆喝,喝完總是會強行把他們固定在床榻上,企圖用各種方式讓他們快點睡過去。
終于有一天,家里一點吃的都沒有了,在米缸都舔得比臉還干凈、瓷碗都可以照鏡子的時候,在阿蘭已經餓得眼冒金星的時候,本家終于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