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生活的地方雖然偏僻,但是終于也迎來了那股紅色浪潮,最直接的影響是她的名字出現(xiàn)在了公社前面廣場的墻上。阿蘭一直有些回避的出身就這么大喇喇得被公之于眾,成了她與眾人與眾不同的符號,也是跟大家格格不入的開始。這個事情不能說毫無征兆的,桂軍前段時間來信的時候也講到最近大環(huán)境風(fēng)聲比較緊,可能會受到波及之類,阿蘭讀的云里霧里,只是知道可能桂軍以后寫信來就不太方便了。
最開始,阿蘭發(fā)現(xiàn)大家也只是三五成群湊在一起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她雖有些在意但也沒往心里去,只是沒想到,今天形勢突然就明目張膽、劍拔弩張了起來。
阿蘭本能得想沖上去撕扯掉掉墻上內(nèi)容的時候,被人帶頭攔住了,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經(jīng)常跟她挽著胳膊咬耳朵的李香蘭。只見她戴著紅袖章,聲色俱厲的怒斥著,仿佛阿蘭變成了萬惡不赦的人。阿蘭看著她一開一合的嘴,覺得這張嘴好像變得越來越大,要把人吞下去似的。阿蘭突然對面前這張臉感到陌生,一時間竟然有一些恍然,竟一時不知自己該干什么最好。好在在阿蘭要被眾人合圍起來的時候,鐵軍出現(xiàn)拉走了她。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沒有”鐵軍頓了頓補充了一句,“也就今天早上。”
“不會吧,我看站在李香蘭后面的都是你那片的人”
“什么叫你那片……”鐵軍也是突然氣惱上了。上個禮拜,李老爹確實跟鐵軍講過,名單下來了,是有君蘭的,李老爹還非常明確的表示,現(xiàn)在形勢不明,婚事暫時不要再提了。鐵軍自是不依,發(fā)誓千難萬險也要娶,李老爹雖然拗不過他,只是幫忙把阿蘭的身份在范圍內(nèi)稍微改了一下,多少看上去性質(zhì)輕一些,其他的一概不同意,李母更是每天哭天抹淚,恨不能要給他跪下求他不要“胡鬧”。在鐵軍還沒想到任何辦法的時候,事情在幾天間發(fā)展的這么快,似乎到了無法收拾得地步。
“是我說話不對,現(xiàn)在這個事情是不是很麻煩”,看著氣沖沖拉著她頭也不回往前走的鐵軍,阿蘭竟然心情突然平靜了下來。
“哎,確實是有些麻煩”鐵軍聞言也停了下來,重重嘆了后氣。
“如果咱倆在一起,是不是對你家很不好”
“也不能這么說,我爹說現(xiàn)在外面都是亂糟糟的,什么說法也每個準(zhǔn)信”
“那,要不……”阿蘭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xù)往下說“我們最近就不要在一起了”
“你說什么?”
“我聽阿娘說了,李伯想送你去參軍”阿蘭突然轉(zhuǎn)了話題。
鐵軍一時間也沒接話,李老爹為了這個參軍名額沒少求爺爺告奶奶費了很多心思,原本想著自己跟阿蘭成了親后就去,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講,事情已經(jīng)突然變成了這樣。
后半段路,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講話,就一路靜默得走回了家。快到家的時候,阿蘭發(fā)現(xiàn)母親等在了門口,頭發(fā)像是重新梳過,顯得一絲不茍,只是衣服上有些褶皺,顯然是刻意拉平了。阿蘭快步走向母親,頭也不回,就那么撲過去,眼淚再也止不住,啪嗒啪嗒得落了下來。
鐵軍就在離門不遠(yuǎn)的位置站著,看著這對相擁的母女,心里就像壓了塊石頭,這塊石頭越來越大、越來越重,重到壓住了他想要挪動的腳步、抬起的手、張開的嘴、發(fā)出的聲音,他抬頭望了望還有些刺眼的太陽,覺得眼睛有點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