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歲的話顯然沒什么說服力,但是配合著這幅景象,高天將也不得不信。
高天將的望氣術(shù)施展之下,那青面獠牙的妖將顯然已經(jīng)神飛魂散,連肉身也被面前的老妖吞了個干干凈凈。
他手底下的妖物,說被吞就吞,就為了配合演一出破綻百出的戲來騙過他?
圖的什么?
而且這家伙前日明明失了智闖入陣中,他親眼看著老妖氣息萎靡之下,油盡燈枯地逃回洞府。
他還用借來的斬妖刀給這老妖添了許多傷勢,縱然是妖王也不該剩下幾分氣力。
結(jié)果第二日,這老妖的實力反而翻了近乎一番。
除了這個理由,高天將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釋。
高天將沉思片刻,選擇相信眼前這頭老妖。
可隨即,他苦笑道:“你讓我相信又能如何。我此次若是帶不回妖王的頭顱,下一次會有更多的天軍壓境而來。”
看著許歲審視的目光,高天將連忙接著道:“你困囚我也沒用,天軍已經(jīng)敗退。再過幾日,天闕就會收到我戰(zhàn)敗的消息。下一次,怕就是有正神來圍剿。”
許歲笑了笑:“我可沒這心思,高天將說笑了。”
有沒有這心思,還不是你一念之間的事情。
高天將撇撇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脫身。
許歲一時間也有些腦殼痛。
怎么辦,難道真的要棄云來山逃走?
若是真有這么簡單倒是好了。
一頭妖王放棄自己選擇的洞府山川,無異于是自絕前路。
因為妖王的修行并不僅僅靠著自身就能推動。
妖王體內(nèi)的血脈已經(jīng)修煉到反覆先天,靠著妖王自身的鍛煉修行,每前進半步都是猶如天塹。
唯有擇一方福地山川,以血脈相合地脈之氣,然后廣聚群妖,在山間吐納修行,幫著吞吐山間地脈之氣,方可緩緩地推動妖王血脈的修行。
如果說妖王之下的妖物修行血脈是在消磨積雪,那么妖王的血脈修行就是猶如以木斧砍劈一堵銅墻鐵壁。
若是沒有群妖在山中修行吐納,借助眾妖的力量梳理山川氣息,再利用地脈氣息緩緩地強化血脈,妖王就幾乎是尋常妖物能走到的盡頭。
妖王之上,每踏出一步,在妖魔之間的地位都是猶如天塹。
妖王境界的修煉跨度非常之大,修行八百年的妖魔一般都能摸到妖王的門檻甚至直接稱王。
但是有些活了近萬年的妖王依舊沒能踏出那一步。
據(jù)說上古時的大妖直系生來便是妖王,由此可見血脈對于妖魔的影響極大。
有些家伙吃吃喝喝幾十上百年就比肩妖王,二三百年過去就是尋常妖王不敢高攀的存在。
此處點名前生小說中某只猴子。
許歲當然沒有那只猴子那么幸運,他雖是白虎血脈,但是和印象里那頭四神獸之一的家伙扯不上多大關(guān)系,否則也不至于千年稱王。
妖物經(jīng)營的山川洞府也并不能隨意更改。
一旦將血脈熔入地脈之中,妖物就和這座山脈幾乎綁死了。
故此多有拒敵于山門之外的妖王,很少能見到棄山而逃的大妖。
許歲自然也不例外,前身已經(jīng)將血脈熔于地脈之中了,否則也難以推動血脈修煉。
等等!
許歲回過神來,面容古怪地閉上眼眸。
體內(nèi),兩道相差仿佛的強橫妖血在血管中一齊翻涌。
其中一道血脈上糾纏著絲絲縷縷淡黃色的氣息,那些縷氣息死死纏繞著每一絲血氣,幾乎不可分離。
想要將其抽離出來,除非將整道妖血打散,自毀跟腳。
可若是如此,一頭妖王千年的苦修可就毀之一旦了。
妖血并不僅僅只是一道血氣力量,還是妖物渾身力量的根本和基礎(chǔ)。
貿(mào)然拆分,拿什么來承載血氣?
不過許歲倒是和普通妖王不一樣,他有另一道一模一樣的妖血。
似乎,拆了也無妨?
許歲念頭翻涌,略微抬掌,那道夾雜著淡黃氣息的血脈便化作了一縷縷游散在身軀之內(nèi)的血氣。
沒了血氣的束縛,那絲絲縷縷的淡黃色氣息一哄而散。
許歲睜開眼,蹙眉望著自己的手掌,能感受到體內(nèi)絲絲縷縷的力量在緩緩流逝。
那些淡黃色氣息自自己體內(nèi)鉆出,朝著山脈深處涌去,頃刻間盡數(shù)投入地脈的懷抱。直到許歲渾身力量衰退到原先的八成時才止住趨勢。
【云來山主(破碎)】
眼前一道淡墨勾勒字眼,又頃刻間化作絲絲縷縷的墨點消逝。
他試探著將一縷淡黃氣息納入體內(nèi),可身體似乎有了排外性一般,他按照原身的修行方式吐納地脈氣息,卻是毫無動靜。
他試探著將一縷山川氣息重新和血脈相合,然后眼看著張牙舞爪的氣血將山川氣息一腳踹出去,似乎是看不上這些縷淡黃氣息。
許歲未免有些目瞪口呆。
散了功,怎么似乎也將前路給封死了?
許歲略微吐氣,揉了揉眉心。
他閉目感受著自己與這座荒蕪山頭的聯(lián)系空空蕩蕩,心頭略有安慰,倒也不是全無收獲。
這下子自己將原身妖王境界的積累全給吐了出去,若不是自己從那座妖魔宮殿中又得了一條白虎妖王血,他現(xiàn)在怕是連原身都有所不如了。
兩條妖血純粹的力量加起來,倒是比原身要強出兩三成。
許歲心頭頓時有了想法。
要知道,原身千年修行稱王,勤勤懇懇了一二百年才攢了許多淡黃氣息。
而他不過是借了原身身軀一用,就從那妖殿里騙了妖王血這許多好處來。
若是許歲能再找些作惡多端的妖王宰殺了,豈不是比找個山頭作妖王快了不止一星半點?
洞窟中,高天將驚疑不定地望著寶座上的老妖。
這家伙方才,是不是......將地脈修行給散了?
雖然他被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但是望氣術(shù)還是能施展的。
望著那老妖身側(cè)不斷抖落的地脈氣息,高天將眼皮頓時狂跳不止。
這老妖,葫蘆里到底是賣的什么藥?
高士咧咧嘴苦笑道:“你就算散了修行,天軍也不會對你手軟半分的。”
許歲聞言,略微睜眼。
他體內(nèi)的氣血歸于一道,血脈比先前強盛許多。
縱然散功,渾身戰(zhàn)力比原身依舊強幾分。
許歲琢磨片刻,心知這家伙就是個打手,別說幫他跟天闕解釋,恐怕跟天軍總兵都說不上話。
他索性搖搖頭:“也罷。”
他望著高天將,探掌將鎖鏈扯斷:“你走吧。”
許歲半閉眼眸,坐在寶座上不再出聲。
高天將看著自己身上的鎖鏈滑落,皺著眉頭站起身,鐵鏈哐啷砸落在地上。
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沖著寶座上的白衣老妖拱了拱手,轉(zhuǎn)身出洞。
出洞的剎那,許歲翻了翻手掌。
原本該是被放走的兩個天兵縮小了千百倍,在他的掌心掙扎著。
“寬心,不取你命。”翻滾的黑霧在洞中蔓延片刻,驟然消散。
兩個天兵渾渾噩噩地從地上爬起來,轉(zhuǎn)身行尸走肉一般出了洞府。
可惜天將身負仙籍,他沒把握在不驚動高士的情況下對他的神魂動手腳。
就是弄死了他,天將留在天闕仙籍內(nèi)的真靈也會原原本本地記得經(jīng)過。
許歲的手段可瞞不過天闕的仙神。
望著天際云光掠過,許歲緩緩垂下眼簾。
略顯瘦削的頎長身軀之下,一條濃稠的血脈翻滾澎湃。
滿頭墨發(fā)散亂披肩,雪白長袍前擺隨意掀起。
妖血灼灼,妖氣滔天!
白得沒有一絲塵土的袖袍之下,沒人看到那只拳頭死死攥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