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伊牽著露西的手，穿越一段漆黑的甬道后，她們來到一個寬敞的圓形露天集會場。

階梯式臺階由坑坑洼洼，不再潔白的大理石鋪成，沿著下坡逐漸延伸。這些臺階環繞著中央最底層的圓形廣場。高大的石柱屹立在四周，歲月早已在這些石柱上刻下無數深淺的痕跡。墻壁上斑駁的銀制燭臺上，火焰隨風搖晃，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對于克洛伊而言，這個地方并不陌生。在紐特的記憶中，她曾來過這里。

和記憶中一樣，會場里擠滿了來自五湖四海的巫師，各種膚色都有。他們大多數都不再年輕，只是臉上的狂熱一如往昔。

在廣場正中央，同樣站著位身穿黑衣的老人。歲月在他的臉上刻下深深的皺紋，但他的腰桿依然挺得筆直。他的聲音不再年輕，但每一句話都讓人為之動容。

“這就是格林德沃，挑起第一次魔法戰爭的人。”克洛伊微微側著身子，斜靠在石柱上，對著場中央的老人努了努嘴。

她已經變回了原本的樣子，但又重新給自己和露西施放了一個幻形咒，將兩人的臉隱藏在一片朦朧中。

露西抬頭看了她一眼，什么話也沒說。兩人一起靜靜聽著格林德沃的發言。

此時，演講似乎來到了最高潮。

“我們曾經距離勝利很近，只有一步之遙。只差最后一步，我們就能創造出自己夢想的世界。可在最后的時刻，我們卻遭到了同胞們的背叛。”

格林德沃的聲音不算大，但整個廣場都聽得很清楚。

“我不怪他們，真的。我不怪鄧布利多，也不怪聽從他號召的那些巫師們。他們沒有做錯任何事，他們只是在那個時候，做了自己覺得對的選擇。”他舉起雙手，聲音慢慢變大。

“正如我之前對于那些非巫師們的態度，或是用現在被禁止使用的詞匯形容，那些麻瓜、麻雞、無能施咒者——同樣，我也不恨他們；

“那些麻瓜打敗了我們。無論是因為霍格沃茨的校長鄧布利多，是因為那個被麻瓜策反的默然者克雷登斯，還是因為那些麻瓜自己，這都無關緊要，結局早已不可更改。是的，我們輸了，而且如你們所見，我們輸的很慘。”

稍微停頓了兩秒鐘，他接著說道：

“我不是一個喜歡自怨自憐的人，也不會去隨意侮辱我的對手，尤其是擊敗過自己的對手。那只會顯得自己更加無能。”

“所以說，我并不歧視他們，甚至，我很欽佩他們，真的。”說著，他還自嘲地笑了笑。

“他們碌碌無為，他們沒有天賦。但哪怕最固執的巫師也必須承認，他們卻做到了很多事情。很多我們巫師都做不到的事情……羅齊爾先生，請往前站一步。”

被格林德沃點名的那位男巫愣了下，但他很快就挺起胸膛，向前邁出一大步，腰桿挺得筆直。

“有什么吩咐嗎，格林德沃大人？”

“看看你的手腕。一只電子手表，麻瓜們制造的小玩意兒，對嗎……很漂亮，報時也很精準。”

羅齊爾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左手，還不待他有所動作，格林德沃接著說道：“我猜，你的口袋里一定還裝著一部手機吧？不得不說，天才的造物，不是嗎？”

“格林德沃大人，我……”羅齊爾滿臉羞愧，臉色漲得通紅。

他用力扯下自己的手表，正準備狠狠摔在地上，格林德沃卻快步走到他跟前，把手輕輕按在他的手腕上。

“不必如此，我的朋友，你大可不必如此。”格林德沃的聲音依舊不大，但每個人都聽得很認真。“這沒什么值得羞愧的。不只是你，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我自己，都不可避免的被麻瓜影響。”

“看看你們周圍吧。看看路上的汽車，看看天上的飛機，看看那些被制造出來的鋼鐵洪流、殺人武器……”格林德沃說著，指了下門口：

“如果到了現在，你們當中的某些人還在無腦地歧視麻瓜，張口閉口就是麻瓜劣等論，甚至用一些不好的詞語來形容我們自己的同胞——那些麻瓜出身的巫師們。那現在，我建議你出去，去找一個自稱‘伏地魔’的人物。那些沒有腦子的食死徒，那些只知道殺戮的恐怖分子，也許更適合當你的隊友。”

說完這句話，格林德沃竟然低聲笑了出來。也許是被他的笑容感染，在場的巫師們也紛紛露出輕蔑的笑容。只是他們眼中的狂熱卻更深了一些。

突然，格林德沃話鋒一轉。

“但是……”他接著說道，聲音又大了些。

“我的態度依然沒變。在67年前，也是在這里。在同樣的地方，我說過同樣的話——在我眼中，麻瓜，他們并不低賤，只是與我們不同；他們并不一無是處，而是具有其他的價值。他們不該被棄之如履，而是需要特別對待。”

格林德沃站在廣場中央，聲音如此蠱惑人心。

“過去的幾十年，我一直被關在監牢里。暗無天日，備受折磨。但我必須道歉，向你們道歉，我理應與你們一道，承擔失敗的苦果。”

他的聲音逐漸變大，語速越來越快，連墻壁上的燭火都更激烈地抖動起來。

“可就是這過去的幾十年，恰恰證明了鄧布利多的錯誤，證明了那些巫師的天真，證明了如果我們不奮起反抗，就只能卑微地蜷縮在麻瓜腳下，成為待宰的羔羊！”

“魔法之花不常盛放，被眷顧者寥寥無幾。魔法唯獨只會垂憐，那些追求更崇高事業的人。”

他將雙手背負在身后，微微仰頭望著天空。

“想想吧。巫師會創造出一個怎樣的世界？我們，會創造出一個怎樣的世界？”

格林德沃沒有再說話，場面陷入沉寂。

一個穿著黑袍的女巫快步走到場中央，是從昏迷中醒過來的凱瑟琳。她對著格林德沃耳語了幾句。

片刻后，格林德沃重新抬起頭，輕笑著說道：“看來，今天晚上，我們這里還來了一位沒被邀請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