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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宋朝的宮廷(1)

趙匡胤陳橋兵變

大宋王朝建立于公元960年的陳橋兵變,趙匡胤黃袍加身而成為宋太祖,這一基本史實并不存在疑點。而令人不解的是此次政變過程中,有關史籍的一些細節方面描述充滿著矛盾,主要圍繞趙匡胤是完全被動接受黃袍加身,還是其集團進行的一次早有預謀和準備的政變?有關的史料與素材矛盾百出,使這一事件的進程變得撲朔迷離。

趙匡胤像五代末,顯德七年(960)的正月初一,后周朝廷接到鎮、定二州的軍情急報,說北漢勾結契丹,大軍聲勢甚盛,南下侵入邊境,形勢十分危急。宰相范質、王溥等商討后奏準太后,立即派檢校太尉、殿前都點檢趙匡胤率諸將領兵出征。大將慕容延釗簡選精銳,率前軍先行啟程。趙匡胤調集各路人馬,領大軍也即將北征。初三,軍隊駐扎于開封東北四十里的陳橋驛,諸將聚謀,以為主上幼弱,我們出死力破敵,有誰知道?也為國家著想,不如立太尉為天子,然后北征也不晚。乃找匡胤之弟、時任供奉官都知的趙光義和掌書記趙普商議。光義以為:哥哥忠赤,不會同意。趙普認為:外寇壓境,大敵當前,應先御敵,戰歸再議。而眾將堅持,說:“若太尉不受命,六軍難以向前。”此時,趙匡胤卻醉酒臥營不省,眾有擁立之意的將士便環立待旦。次日黎明,軍營四周吶喊聲起,震動原野。光義與趙普入營告知,而諸將士也直叩寢帳之門,高呼:“諸將無主,愿策太尉為天子。”趙匡胤驚起披衣,未及應酬,便被扶到議事廳,有人把皇帝的黃袍加披到他身上,眾人都羅拜庭下,口稱萬歲。匡胤要推辭,眾人不答應,并相與扶匡胤上馬,擁逼南行。趙匡胤在馬上說:“你等自貪富貴,立我為天子,那就必須聽從我的命令,不然我就不做這個皇帝。”眾將下馬回答:“惟命是從。”然后趙匡胤嚴肅頒布了有關入京以后士兵秋毫無犯的約法,并令眾立誓,這才率軍返回開封城,遂取代后周政權,建立了大宋王朝。

上述故事情節,主要意譯自宋代最具權威的史籍《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一,其他重要史料記載也所差不多。從其具體過程考察,此次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似乎是一次偶發事件,是遵循五代將士擁立主帥的舊例行事,趙氏集團事先并不知情,趙匡胤完全是被動接受眾將的請求,不得已才同意做皇帝。然而從其他相關史料分析,卻使人感到其描述是大有疑問的,黃袍加身應是一次有預謀有準備的政變,所謂“黃袍不是尋常物,誰信軍中偶得之”(岳蒙泉《綠雪亭雜言》)。

趙匡胤出身將門,22歲時投到后漢樞密使郭威帳下效力,因戰功卓著,30歲就升至殿前都指揮使。他以拜把子兄弟的方式,團聚了一批生死與共的高級將領鐵哥兒們,號稱“義社十兄弟”,開始發展自己的勢力。顯德六年(959),33歲的趙匡胤升任殿前都點檢,執掌碟軍最精銳部隊。六月,周世宗去世,恭帝即位,時才7歲,太后也年輕少謀,孤兒寡婦無能力執政,幾位宰相也較懦弱。而這時在京城的禁軍兩司將領,除侍衛馬步軍副都指揮使韓通外,基本上都是趙匡胤的結義兄弟或好友。可以說一場政變在如此成熟的條件下已開始醞釀,問題只在于找一個怎樣的契機發動而已。

據司馬光《涑水紀聞》記載:“及將北征,京師喧言,出師之日將策點檢為天子。故富室或挈家遠避于外州,獨宮中未之知也。”《續資治通鑒長編》也說:“時都下歡言,將以出軍之日策點檢為天子,士民恐怖,爭為逃匿之計,惟內庭晏然不知。”說明此事,早在政變之前已于京城一帶傳得沸沸揚揚,且能斷定政變將發生于“出師之日”,此絕非普通民眾所能猜測和指定的。所謂只有“宮中未之知”,應指宮廷中后周皇帝的孤兒寡婦還被蒙在鼓里。不能判定的是:這些傳言是趙氏集團為政變故意所做的輿論準備,還是有一定地位的人在有關征兆的預見中所做的推測?大軍在開拔途中,一個號稱諳知天文的軍校苗訓,也指點了當時“日下復有一日”的天象,是即將改朝換代的“天命”。這一宣傳與京城傳聞相配合,使人有故意做輿論準備之感覺。

此傳聞在京城造成民眾如此的恐慌,應該說絕大部分人都會聽說,那么宰相范質、王溥等大臣是否知曉呢?如果知曉,他們仍派趙匡胤率軍出征,是否與趙氏集團同謀呢?不過從后來事態的發展來看,范質與王溥似乎又不知情。據有關記載,兵變消息傳到京師,范質受到太后的諭責,退出朝門,握住王溥的手道:“倉促遣將,竟致此變,這都是我們的過失,為之奈何?”王溥聽了發愣而無法回答,忽口中呼出呻吟聲來,原來范質握手之指甲已掐入他的手腕,幾乎出血。趙匡胤入城后,還對范質等人“嗚咽流涕,具言擁逼之狀……(范)質不知所措,乃與(王)溥等降階受命”(《宋史·范質傳》)。等到趙匡胤詣崇元殿行禪代禮之時,召文武百官就例,班定禮儀程序之時,獨缺周帝禪位制書,這時翰林學士承旨陶谷出諸袖中,進曰:“制書成矣。”遂完成此禪位之禮,使趙匡胤登上皇帝寶座。其中,像翰林學士之類的官員已早有準備,而宰相范質等居然一點也不知情,似乎又很難說得過去。

《宋史·杜太后傳》載,杜后得知其子趙匡胤黃袍加身后,脫口說道:“吾兒索有大志,今果然。”依然談笑自若,沒有任何驚詫之表情。《涑水紀聞》也載,杜后說:“吾兒生平奇異,人皆言當極貴,又何憂也。”據說,匡胤年輕時,杜氏勸他好好讀書,匡胤奮然回答:“治世用文,亂世用武,現世事擾亂,愿習武藝,安邦定國。”杜氏笑道:“兒能繼承祖業,便算幸事,還想什么大功名哩。”匡胤道:“唐太宗也不過一將門之子,后造成帝業,兒想與他一樣干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母親以為如何?”杜氏怒道:“不要信口胡說,世上說大話的人,后來往往沒用,還是讀書去罷!”而這時,連年老的母親都變得如此胸有成竹,遇事不驚,說明趙氏集團對這事的準備已相當充分。所以后人以詩譏諷道:“阿母素知兒有志,外人反道帝無心。”

一些宋人筆記記載,趙匡胤早年曾到高辛廟算卦,占卜功名前程,據說自小校以上至節度使,一一擲之,卦皆不應,最后唯剩“天子”時,一擲而得此卦。這事真偽已無法考定,然而從其為當時廣為流傳的軼聞而言,也或是趙氏集團所作的輿論準備,至少說明趙匡胤自己早已對此事有所謀劃。而政變發生之際,趙光義和趙普馬上派快騎入京,通知其死黨殿前都指揮使石守信和殿前都虞侯王審琦,讓他們在京城做好改朝換代的接應準備。有意思的是,此時趙匡胤居然醉酒臥營不省,而使將士們環立等待,直到次日黎明。這一情節是真實的,還是故意做作,抑或后人編造?也令人頗感困惑。

大軍返回京城,城門早在石守信諸將的控制之下,不但入城順利,整個京城也沒有因此發生大的動亂。時正早朝,副都指揮使韓通聞訊,還沒來得及集結軍隊應變,就被入城的殿前司勇將王彥升追殺,并誅滅其全家。這是后周將相中惟一的罹難者,他還沒來得及組織起反抗,就被迅速剿滅,如沒有事先布置安排,怎么會如此周全。當然,事后還要演飾一番,將韓通以禮葬之,并嘉其臨難不茍,贈中書令之職。有意思的是,后來宋太祖幸開寶寺,見壁上供有韓通的畫像,立即令涂去,應是內心有愧吧。

尤其令人不解的是:本因邊境軍情告急,這才令趙匡胤率軍北征,為何黃袍加身后便率軍回京,而不用去抵御強敵了呢?有所謂“千秋疑案陳橋驛,一著黃袍便罷兵”(查初白《敬業堂集》)。一般認為,鎮、定二州是在謊報軍事,以配合此次政變。這樣,鎮、定二州節度使也理應是趙氏集團的成員了。有學者提出不同看法,認為鎮、定二州軍情并沒有謊報,《續資治通鑒長編》、《宋史》、《契丹國志》諸重要史籍都有相關軍情記載。而二州節度使郭崇和孫行友,據《宋史》兩人的傳記所載,宋初,郭“崇追感周室恩遇,時復泣下”。監軍密奏:“崇有異心,宜謹備之。”同時,孫“行友不自安,累表乞解官歸山,詔不允。建隆二年,乃徙其帑廩,召集丁壯,繕治兵甲,欲還狼山以自固。”被人告密,令舉族遷赴都城,審問后削奪官爵,勒歸私第,并嚴懲其部下。可見,兩人不可能屬于趙氏集團成員。那么,為什么北漢與契丹入寇之軍隊沒有長驅南下,確實令人不解。其后,郭崇曾來報:“契丹與北漢軍皆遁。”為什么會自動撤退呢?難道是其趁后周“主少國亂”之機起兵入侵,得知政變后“宋立國安”,就自動退兵了嗎?

五代諸帝多由軍隊擁立,如唐廢帝李從珂、唐明宗李嗣源、周太祖郭威等,它是唐代藩鎮割據后軍人擅廢立之權而留下的遺風,自然為儒家正統思想所不齒。所以在宋代官方文獻中,都把陳橋兵變說成趙匡胤事先完全不知內情,以洗刷其篡奪王位的千古罵名,由是在有關文獻中遮遮掩掩,弄得歷史記載矛盾百出,整個過程疑團叢生。再如邵伯溫在《聞見錄》中引證王禹偁的《建隆遺事》,認為趙光義壓根兒就沒參與陳橋兵變,那時,他正留在開封城里陪母親杜氏。而有的史書(《太祖實錄》新版)卻說,陳橋兵變后軍隊入城,秋毫無犯,是光義叩馬而諫,才有太祖約法立誓之舉。這里是乘機烘托宋太宗的高大形象,亦可見官方在有關文獻記載中所做的手腳。實際上,趙匡胤后來的開國措施結束了五代動蕩和中原分裂的政局,拉開了經濟與文化都頗為繁榮的宋代序幕,是有功于社會歷史發展的,人們對其如何取得政權的細枝末節已不太在意了。

宋太祖杯酒釋兵權

“杯酒釋兵權”是北宋初年著名的歷史事件,說的是宋太祖陳橋兵變奪取天下后,又對那些作為開國功臣的高級將領們產生猜忌,擔心兵變奪權的故事重現,于是導演了一出用酒宴解除眾將兵權的活劇。千余年來,人們一直將它作為一個真實的歷史故事,在各種相關的歷史書籍中重復著。然而近來有學者指出,這幕有聲有色的歷史劇,很可能出自宋代文人的杜撰和演繹,而不是真實的歷史事件。果真如此嗎?

建隆二年(961)七月,也就是在陳橋兵變建立宋朝的第二年。宋太祖召宰相趙普問道:“天下自唐末以來,數十年間,帝王就換了十個姓,戰事頻繁,蒼生涂炭,這是為什么呢?我想從此停止戰爭,為國家長久考慮,應該怎么做?”趙普回答:“陛下能考慮到這些,真天下人民之福也。唐末以來,兵戰不息,國家不安,其原因不是別的,而是武將兵權太重,君弱而臣強。今天要治好此患,沒有別的奇巧辦法,惟有奪其權力,收其精兵,控其財政,天下自然就安定了。”話還未說完,太祖插言:“卿不用再說,我已明白了。”

杯酒釋兵權一天晚朝結束,宋太祖在宮中擺下豐盛的酒宴,請來石守信、王審琦等一班禁軍宿將。飲至酒酣耳熱之時,太祖屏去左右侍從,對這些故友勛臣說:“我沒有你們的幫助,就沒有今天,你們的功勞非常之大。但做天子也太艱難了,倒不如當節度使來得快活。我現在是長年累月不敢安枕而睡呵!”守信等人忙問:“這是何故呢?”太祖說:“這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天子這個位置,誰不想坐坐呢?”守信等人一聽,連忙惶恐地起身叩頭道:“陛下何出此言,如今天命已定,誰敢再有異心?”太祖說:“不對吧,你們雖然沒有異心,你們麾下的將士如果要貪圖富貴怎么辦?一旦把黃袍加在你身上,你想不干,恐怕也辦不到吧。”眾將這時已一身冷汗,知道受到猜忌,弄不好就有殺身之禍,于是一邊流淚,一邊叩首,連聲祈求:“臣等愚鈍,望陛下哀憐,指條生路。”太祖坦然開導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所以企求富貴者,不過多積攢些金銀,自個好好享樂,也讓子孫不再貧窮。你們何不放棄兵權,選擇好的田宅買下來,為子孫置下永久的產業;再多買些歌兒舞女,每天飲酒作樂,以終天年。我還可以與你們結成兒女親家,共享富貴。這樣,君臣之間,都無猜疑,上下相安,不是很好嗎!”眾將聽罷,都一再感謝太祖為臣下想得如此周全。

第二天,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石守信、殿前司都指揮使王審琦、殿前司副都點檢高懷德、侍衛親軍都虞侯張令鐸等都上疏稱病,求解兵權。宋太祖一概允準,皆以散官就第,并給以豐厚的賞賜,然后派他們出鎮地方為節度使,使禁軍中資深的將帥都先后離開軍隊,只剩下幾個職位較低、資歷淺薄,且才干平庸的將領,皇權比較容易駕馭。太祖還將自己的兩個女兒分別許配給石守信和王審琦的兒子,又讓弟弟趙光義做了張令鐸的乘龍快婿。宋太祖就是這樣用酒宴解除了高級將領們的兵權,又用賞賜金錢和聯姻手段消弭了他們的離心傾向,從而解決了宋代鞏固政權統治中的一大難題。

上述故事主要取自司馬光的《涑水記聞》,后李燾的《續資治通鑒長編》也作了詳細記載,此外,宋人王辟之、邵伯溫、陳均等也在其著作中記錄了這件事。這樣,人們就把它作為宋初一件重要的歷史事件,認為宋太祖此舉,非常成功地消弭了五代以來武將左右政權的禍患,為加強宋王朝的中央集權統治開辟了道路。幾乎所有相關的歷史書中,都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這個故事,史學界也很少有人懷疑。直到20世紀90年代,顧吉辰先生在排比和考證史料的過程中,對這一生動又帶有戲劇性的歷史故事提出了質疑。

宋人首先有與這事相關的記載,是宋真宗時的宰相丁謂所寫的《談錄》。丁謂敘述了這樣一個故事:一天,宰相趙普對太祖說:“石守信、王審琦等人不能再讓他們領兵了。”太祖問:“難道這二人會要造反嗎?”趙普回答:“這二人肯定不會造反。我仔細考察過他們的才能,擔心的是他們不能制服下屬。如果發生其屬下將官要造反的話,他們也會身不由己的。”太祖又問道:“這二人受國家如此重用和恩惠,難道會有負于我?”趙普從容回答:“只怕就如陛下,怎么也負于周世宗呢?”太祖頓時大悟,就聽從了趙普的提議。

這段記載說明,解除眾將的兵權是宰相趙普的建議,且提出了非常有說服力的理由,太祖是在被說服后,才按照趙普的建議而著手進行解除兵權這件事的計劃。其中沒有戲劇性的“杯酒釋兵權”的故事發生,而趙普所起的作用是關鍵性的。

到宋仁宗時,宰相王曾的《筆錄》中,就出現了“杯酒釋兵權”故事的雛形。不過,王曾是這樣描述的:相國趙普屢以為言,宋太祖于是不得已召來石守信等宮中酒宴,談到過去彼此親密無間的快樂往事,就乘機明白告之:“我與諸位,兄弟相稱,義同骨肉,哪里有什么芥蒂?但是言官們進說不已,我也不得不有所考慮。以今天的情況講,不如各位自選風水寶地,出守外藩,世襲官爵,而租賦所入,也足以自奉,這樣悠哉游哉地安度晚年,不亦樂乎?我后宮中有幾個女兒,當與諸位的公子攀親,以示君臣無間。諸位看如何?”守信等都心領神會,叩首稱謝。由是,石、高、王、魏諸人各歸藩鎮,俱蒙皇親婚約。后二十多年,仍貴裔顯赫。前人稱后漢光武能保全功臣,也不過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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