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采臣興高采烈跑出禪房。

“陳兄弟，你怎么來了？”

陳玄芝笑道：“老頭子驅我來請你回家喝酒?！?

寧采臣腦袋搖的像是撥浪鼓：“無功不受祿，采臣豈能繼續叨擾？”

“是老頭子珍藏多年的猴頭酒?！?

“味道如何？”他小聲問道，順著給出的臺階往下走。

陳玄芝指了指蘭若縣：“比縣里最好的花釀，更要醇厚味美。”

“唉，不瞞陳兄弟，我亦是放心不下陳爺爺，你說他臥床多日，好不容易康復，畢竟年紀大了，哪能像年輕人一般好的快。我隨你回去看望一下陳爺爺，正好聶姑娘腳崴了，背她進城好好養傷，之后再來蘭若寺?！睂幉沙妓记跋牒?，有了決定。

他不喜飲酒，主要是為了聶小倩，就算接骨，也得養上兩三天時日。

“我便知你見色忘友，喝酒是假，照顧你口中的聶姑娘是真吧？”

陳玄芝笑道。

燕赤霞目光落于站在門后的聶小倩身上。

寧采臣一介書生，不知她是鬼，他可瞧的明明白白。

徐徐拔劍。

陳玄芝余光觀察到燕赤霞舉動。

提醒道。

“燕兄，她就是?！?

“小兄弟，燕某想了想，打賭期間，她若害死了人，算在誰身上？”燕赤霞一字一句問道。

陳玄芝毫不遲疑：“算在我身上?！?

“可無辜之人明明不必死的。”

燕赤霞拔出了劍。

劍拔弩張。

寧采臣疑惑道：“誰？誰害死了人？什么打賭？”

燕赤霞已經殺向聶小倩。

盡管聶小倩滿心想著逃命，攝于燕赤霞氣勢，竟魂魄不穩、心神晃蕩，猶如常人戰戰兢兢、膽顫心寒，一步也跑不動。

法劍，即將斬中她。

寧采臣雙目圓睜，不敢置信電光朝露之間發生的一切。

陳玄芝早就猜到燕赤霞會有此番作為。

先他一步奔近聶小倩。

當其舉劍下斬。

陳玄芝的手穩穩攥住燕赤霞手腕。

劍，離聶小倩唯有一寸之遠。

“打賭期間，她害死人，我一命抵一命?！鄙倌陻蒯斀罔F。

燕赤霞千萬般不理解：“你認識她？”

“不認識?！?

“何至于此？”

“不想濫殺無辜?！?

“她絕不無辜！?。　毖喑嘞紟缀踉诘秃?。

陳玄芝欲言又止。

寧采臣跌跌撞撞將聶小倩擋于身后：“你為何見面就殺她？她是好人，是好姑娘！”

燕赤霞懶得與其廢話。

依舊對陳玄芝問道：“放開我，我幫她解脫。”

“燕兄、燕道長、燕大俠！我明白你是如何想的，但真不能殺她！”

“呵呵……陳玄芝，我知道了，你貪戀她美色?！?

寧采臣愣了下。

隨即，陳玄芝否認：“我心中只有劍?！?

“給我個解釋。”

“你我打了賭，結果未曾出來！”

“妄言！狡辯！胡說八道！”燕赤霞氣極：“好好好……”

將法劍收回劍鞘。

扭頭就走。

忽然轉身，盯著陳玄芝：“別忘了你說的話，一命抵一命！”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少年毅然道。

陳玄芝扭頭朝聶小倩呵斥：“還不快走？”

她雖說尚未弄清楚眼前發生的事，好歹命保住了，急匆匆跑進禪房邊的小路。

寧采臣要追。

陳玄芝抓住他的肩膀：“寧兄，她沒事。”

“陳兄弟，你是不是認識她？”

“不認識，我心中只有劍。”

“哦?！?

寧采臣只是迂腐，并不笨，適才發生的事，陳玄芝明顯知曉聶小倩的底細。

“寧兄，收拾收拾與我回鐵匠鋪，蘭若寺住不得。”

“陳兄弟也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寧采臣……”

不聽這些廢話，陳玄芝徑直走進禪房，環視四周，見并無異樣：“寧兄不走也得走?！?

寧采臣剛要進屋感化陳玄芝，不經意看到腳邊掉落一只發簪，不動聲色撿起、藏好。

三下五除二收拾完擺下的物品，單手提起箱籠，另一只手連拖帶拽寧采臣，兩人身影，漸漸消失不見。

倒是話語隱約傳來。

“陳兄弟，我不能回去，萬一回去，便是食言而肥，君子最信守承諾！”

“狗屁承諾，鐵匠鋪算是你第二個家，老話說的好，?；丶铱纯??！?

“哎呀，疼疼疼，陳兄弟少用點力氣。”

“寧兄別裝了。你一箱籠的圣賢典籍在我手里，你敢逃跑，我就敢一把火燒了！”

禪房內，躲在陰影里的枝丫，終于露頭。

慌不擇路的鉆回怒目金剛像嘴里。

聶小倩去而復返，先進禪房，發現姥姥的枝丫沒有被害，舒了口氣，又遠遠跟著陳玄芝和寧采臣，送他們出了蘭若寺。

一只黑鴉落在她肩頭。

“姥姥有令。”

“小倩聽著呢?！?

“蘭若寺來了不速之客，姥姥正在突破境界關卡的緊要關頭，不愿舍命廝殺。把你許配給黑山老妖，請他出手幫忙?！?

聶小倩頓時驚慌失措。

黑鴉訝異：“你不愿意？”

“我……我，小倩愿意?！?

“黑山老妖憐香惜玉，你嫁給他，定然被好生對待?！?

聶小倩一片絕望。

寧采臣說的對，今夜的月，并不明亮。

……

好不容易才找到蹲坐生悶氣的燕赤霞。

陳玄芝只提著箱籠，放開寧采臣。

有箱籠里的圣賢典籍，跑到天涯海角，寧采臣也得找他。

“燕兄?！?

不搭理。

陳玄芝笑著走近幾步，“燕道長？”

“燕大俠！！”

“燕兄，實話與你說，我心有計謀！定能一舉除魔，鏟除妖巢?！?

燕赤霞扭頭，極其不情愿開口道：“說?！?

看了眼頻頻遙望蘭若寺的寧采臣，陳玄芝道：“你我未找到樹妖本體，不如借那女鬼之手……”

“策反？”

“對。”

“如果女鬼被樹妖下了禁制呢？”

陳玄芝理所當然道：“燕兄難不成解不開區區禁制？”

“也對?！毖喑嘞忌钜詾槿唬盀楹文菚r不說？”

“燕兄見面便拔劍，哪給我機會說呀！”

少年無辜道。

“是我沖動了，你怎知樹妖有本體？”

“我雖初成修士，卻也不傻?！?

燕赤霞的怒火，來的快、去的也快，只要斬妖除魔、為民除害，怎么樣都行。

“小兄弟，燕某委實太魯莽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燕兄說哪里話！天下太缺你這種正義之士了！”

燕赤霞心平氣和問道：“小兄弟還有別的謀劃嗎？”

“蘭若寺已是魔巢，你我今夜所殺妖魔，必是冰山一角。不如說動斬魔司一同清剿！”

“難。”

“知易行難，何不試試？”

“好，小兄弟劍術無雙，智謀絕妙，燕某就聽你的！”

寧采臣避著說話的兩人，偷偷拿出撿來的發簪。

簪子精美、雅致，簪身寫有一行小字。

【晴云輕漾、熏風無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