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是貍花貓，無聲無息走在墻頭。

猩紅的雙眼，在燕赤霞和陳玄芝身上游移不定，最終咧嘴露出鋒利獠牙，死死盯著陳玄芝。

燕赤霞殺了五位同伴，不是易于之輩，交給那頭蠢笨夜叉對付。

少年細皮嫩肉，攥著一根殘枝，明顯是一頓大餐。

兩人背后，飛來一頭怪物，青皮藍翅，目閃雙燈，齜牙咧嘴間，牙森列戟，它似乎也對陳玄芝非常感興趣，涎水直流。

少年回頭瞥了眼。

見其丑陋不堪，彷如惡鬼，問道。

“夜叉？”

語氣半點恐懼都沒有，隱隱有些興奮。

燕赤霞緩緩拔出背后的劍，遞給陳玄芝：“是。樹妖麾下的兩頭妖魔，適才我追出蘭若寺，便是因為它們。”

“劍你拿著，我有殘枝。”

劍術可增強材質、威力，這根不起眼的三尺樹枝，在陳玄芝手上，確實非同小可。

“別犟，夜叉比貓妖厲害，等會你拖住貓妖，待我解決夜叉……”

陳玄芝如持長劍，劍指墻頭貓妖：“這頭貓妖齒縫中有血肉，我必殺它！燕兄，你可知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八字？”

燕赤霞剛要喊下少年千萬別輕舉妄動。

眼睛一花，便見陳玄芝不去迎戰貓妖，反其道而行，持樹枝奔殺窮兇極惡的夜叉。

夜叉頓時大喜過望，放心地扇著雙翅，就要飛起扭掉少年腦袋，好細細品嘗。

可惜陳玄芝不是任由它宰割的凡夫俗子，夜叉飛起時，就心有計策，故意賣了個破綻。

夜叉居高臨下，雙爪探向他的腦袋，妖魔看著笨，速度卻不慢，陳玄芝剛大幅度仰起頭，爪子便至。

旋即。

以一種格外怪異的出劍方式，揮動三尺樹枝，明明隨處可見的枝丫，卻似一柄鋒利長劍。

斬進夜叉手腕，深入三寸，再想擴大戰果，限制于樹枝材質，無論如何也不能了。

但已足夠。

夜叉痛的厲吼。

忙不迭撲騰翅膀遠離。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雷神敕令，開！開！！開！！！”

燕赤霞已和貓妖交手。

袖中滑落的黃符擲出雷鞭。

貓妖僅僅家貓大小，十分靈活，于墻頭躍下躍上，連續躲避甩打來的雷鞭。

燕赤霞終究法力高強，即便貓妖左騰右挪、上跳下竄，也不慎被一條雷鞭纏住。

夜叉高高飛起，頗為忌憚，不敢再粗心大意。

陳玄芝趁此時機，反身回到燕赤霞身邊，“給我劍。”

即刻抓到劍柄。

三四步飛躍逼近貓妖。

催動真氣。

使【劍術】達到他現今所能掌握的極限。

一劍斬下。

貓妖瞳孔收縮，竭盡全力掙脫雷鞭。

六張黃符、六條雷鞭，一條鞭子已揪住它，其他五條，電光火石間纏繞其四肢、脖頸。

不愧是燕赤霞這等修行人的法劍。

劍刃觸及妖魔皮肉，像雪遇驕陽，不費吹灰之力斬落妖頭。

貓妖無計可施，臨死前，唯剩一道凄厲至極的哀嚎。

燕赤霞松了口氣。

少年郎卻急急轉身，望見夜叉飛臨燕赤霞背后，雙爪抓向他腦袋。

“蹲下！”

話音剛出，手里的法劍便投擲向燕赤霞。

燕赤霞突感脊背冰涼發麻，又聽少年大吼，下意識蹲下身子。

夜叉一擊不中，盤算落空，正待飛走逃命。

法劍似一桿標槍，劍身悉數沒入胸膛。

燕赤霞也反應過來，起身抓住劍柄，往下一拉……

這夜叉，胸膛以下，被斬作兩半。

猶不放心，抽劍再砍，直到夜叉腦袋滾入墻邊草叢，這才作罷。

陳玄芝掃了眼貓妖尸首，心里不是滋味。

陳老頭曾救回一只貍花貓，他極其珍惜，枯燥練劍日子，因貍花貓陪伴，方能撐下每天六百次斬、六百次刺、六百次撩、六百次……

后來那只貍花貓壽終正寢，陳玄芝親手將其埋葬，向來心志堅定的他，甚至掉淚了。

但，貓是貓，妖是妖，斬妖除魔，不能有絲毫憐憫，不然，死的就是你。

饒是燕赤霞歷經幾十次兇險，剛才夜叉偷襲那一幕，亦是令他心臟充血、呼吸急促。

呼吸好一會兒。

緩緩說道。

“我到寺內時，嗅到血腥味，追尋血味一看，偏殿里七、八頭妖魔，夾起大鍋燒煮人肉，當即施展全力斬殺五頭，追著貓妖和夜叉跑出蘭若寺，便遇見你了。”

“其中，就屬貓妖殘忍，抱著殘肢斷臂，啃的滿嘴是血。”

“小兄弟，燕某欠你一條命。”

少年卻說：“明明有逃生機會，兩頭妖魔居然逃而復返，癡心妄想著殺了你我，不知死活。”

“哈哈……”燕赤霞大笑。

笑聲驚起一片黑鴉。

附近游蕩的孤魂野鬼，霎時像無頭蒼蠅亂鉆。

……

禪房。

一燈如豆。

“聶姑娘……”

“寧公子幫我看看嘛，若真崴了腳，麻煩公子背我進縣城找郎中。”

聶小倩似笑非笑，瞧著手足無措、拘謹難安的寧采臣。

“怎么？剛剛還要為我看腳，現在又不敢啦？”

寧采臣忽然站起身，轉身，走了幾步。

彷如毒蛇，馬上就能成功吸食寧采臣精血的枝丫，立馬蟄伏，躲進陰影。

“聶姑娘，此一時彼一時。”

他深深吸氣、吐出，平復內心躁動。

“姑娘真想叫我看腳踝，請到這邊寬敞處。姑娘的清白，采臣萬萬不敢玷污。”

聶小倩冷笑，心道，好一招欲擒故縱，分明色心大熾，卻裝作正人君子演給我看，寧采臣真該死！

“公子～”她嬌媚喊道，“奴家腳疼，走不動啦～你快過來，為奴家看看嘛……”

寧采臣來回踱步，猶豫不決。

一面是孤身一人的好姑娘崴了腳，疼痛難忍，一面是她的清白，不容半點污穢，他實在難定決心。

聶小倩暗暗焦急，尋思怎樣使其中招。

頓有一聲尖厲凄慘的貓叫。

又聽禪房外，有人喊道。

“寧兄，平安無事否？”

寧采臣大喜：“是陳兄弟？”

“是我。”

“你快來，有位姑娘不小心崴了腳，聽陳爺爺說，你會接骨，幫她一幫！”

陳玄芝面色怪異。

伸手攔下燕赤霞。

低聲道。

“燕兄，打不打賭？”

“哦？打什么賭？”

“我說世上有好鬼，就在眼前。”

燕赤霞失笑：“好，接了，你要是贏了，教你一招實用法術。”

“一言為定？”

“駟馬難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