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色有些古怪得轉過頭,果然看見一只嘴尖腰細的黃皮子蜷手縮腹,耷拉著尾巴佇立在路邊。
那小模樣還挺討喜!
張老頭跟自己說過,這黃鼠狼是五大家仙之一,修煉到一定火候的時候,就會找人去討封。
所謂討封,就是在人嘴里說出它像人還是像神。
相傳,如果被它問到了說它像人,那它一身的修煉算是廢了;但如果被它問到了說它像神,那它立馬成仙,也就是成了人們常說的黃仙。
且若是黃皮子沒能成仙,那被它問到的人則家中雞犬不寧,誰讓你廢了人家上百年的修行;如果順利成仙了,那被問的人也不會太好過,會被纏一輩子。
但若是不回答它像什么,那么被問的人就會變成黃皮子,而那黃皮子也會變成人。
總之怎么選都不是好的結果。
陸知歸想起老頭說過有個醉漢的回答嚇跑過黃皮子,她邪魅一笑道:“我看你像三卯子黑驢鞭!”
果然,聽到這句話,那黃皮子也如傳言一般轉身就要跑。
然而這時,一陣詭譎的陰氣突然以更快的速度堵截住它的去路,并且化為一個囚籠將它團團圍困。
“你問完了,我答完了。現在,輪到我問了!”陸知歸的聲音猶如九幽寒潭一般清冷刺骨,她周身陰氣大盛,朱唇輕啟道:“那你看我像人還是像鬼?”
黃皮子巍巍顫顫口吐人言道:“像…像像人…不不,大仙!像大仙!”
陸知歸輕蔑一笑。
黃仙黃仙,你成了仙才是黃仙,如今只不過是一只有些道行的畜生而已!
相比之不人不鬼的自己,陸知歸沒有理由要去怕它。
陸知歸冷笑道:“聽說被你問的人沒有一條好路可走?”
黃皮子一臉茫然,不知道陸知歸要說什么。
陸知歸道:“那我也沒有留你的意義!”
只見困住黃皮子的陰氣囚籠徒然開始收縮,眼見著就要將黃皮子勒得筋骨盡碎。
它趕忙開口求饒道:“大…仙大仙!別殺小的,只要不殺小的就成!”
陸知歸微微松開:“那么問題來了,留著你于我而言有何益處?”
黃皮子大口大口喘氣,艱聲道:“唯…唯大仙,馬首是瞻!”
“我如何信你不是虛以委蛇?”
黃皮子道:“小的可以發誓!”
陸知歸眉頭一挑:“發誓?我也可以!有什么用?”
黃皮子哀求道:“小的和大仙不同!大仙是人,萬物生靈最具靈根的存在。小的只是…精怪,若想成仙,便不能隨便發誓,否則若是有違誓言,一輩子都成不了仙,只能是一只精怪。”
陸知歸點點頭,惡狠狠道:“成,若是讓我知道你騙我,我便將你抽筋剝骨,扒皮曬尸!”
黃皮子打了個寒顫,“大仙尊姓大名?”
“陸知歸!”陸知歸解釋了一番自己的名字。
黃皮子連連點頭。
“小的黃疝,在此立誓!自愿成為大仙陸知歸的兄…弟…”
陸知歸眼神一寒。
黃皮子縮了縮脖子:“自愿成為陸知歸的仆從,聽從陸知歸的一切命令。若有違此誓,黃疝將永世不得成仙,不得善終!”
黃皮子黃疝也是豁出去了,發完誓后,整個人頓時頹廢得癱坐在地。
陸知歸滿意得點點頭。
“皇上?想不到你這家伙有個這么霸氣的名字!”
黃皮子無精打采道:“黃疝,疝氣的疝!”
陸知歸哦了一聲,打開隨身帶著的黃色布包道:“我要去鎮上,你跟著我一起去。”
黃疝不情不愿得應了一聲,一頭鉆進布包里。
此時鎮上已經沒有多少攤販擺攤。
陸知歸走在路上道:“聽說你生氣時會放屁?特別的臭?”
黃疝似是賭氣一般沒有說話。
陸知歸也不在意,自顧自道:“我這人最是愛干凈,除非迫不得已。否則若是讓我聞到一丁點兒臭味,我便把你的屁股整個切下來,再塞上滿滿的春香草,懂得起?”
黃疝沒有回答,而是一溜煙跳出陸知歸的布包,往陰暗的小巷子里跑去。
陸知歸也不急,就站在那里等著,沒過多久,渾身濕漉漉的黃疝帶著一身刺鼻的香氣出現在陸知歸身旁。
“什么鬼味道?”陸知歸一臉嫌棄的捏著鼻子。
黃疝無奈道:“按照大仙的指示,洗了澡,抹了些香料汁!”
陸知歸無語,是抹了億點點吧?隨即嫌棄得揮了揮手:“離我遠點兒,遠遠的跟著我就成。”
黃疝那雙小眼睛翻了翻白。
陸知歸知道它不服氣,譏笑道:“你別不服,都有這般道行了,竟然沒看出來我不好惹?我那渾身陰氣是擺設?”
黃疝苦著臉道:“天地良心,大仙,您看起來真的與普通人無異啊!后邊您大顯神威俺才看出來不同!”
陸知歸有些懵了,趙玉臺那半吊子都看得出自己身上陰氣盛,怎么這黃皮子看不出來?
她思索了一番,突然想起了什么。
只見她從懷中取出那塊睡覺都舍不得放開的玉牌,將它放到一戶人家窗臺,隨后退后數十步。
那黃疝頓時如見著鬼一般被嚇得連連朝后滾去。
不用黃疝開口,陸知歸便明白了一切。
原來是這玉牌的作用。
她取回玉牌將它放進懷中,暗道趙玉臺這家伙還真沒騙自己。
如此一來,等這邊解決完了,養好傷后便去想辦法尋回趙玉臺,再將他和年年一并送到龍虎山。
最后抽空去一趟葬龍山!
就這么辦!
盡管她心里清楚,趙玉臺這一去十之八九是沒了,但她心里還是希冀著這個總會在關鍵時刻蹦出一招半式的白癡能夠活著。
當陸知歸來到王家之時,只見有不少人圍在門前。
應當是周圍的鄰居。
而王家瓦房里不斷傳來砸東西的聲音,以及十分惡毒的叫罵聲。
“賤女人,死了還來禍害我,老子砸死你!”
陸知歸上前一看,只見一男子披頭散發,渾身臟兮兮的,不停地拿著家里的擺設朝著一尊棺材上砸。
陸知歸暗道這人應當便是王大為,還真是一幅人模狗樣!
王大為發泄了一會兒,似是累了,就坐在那兒休息。
這時門外才走進去兩個老人。
兩個老人皆眼含熱淚,他倆顫顫巍巍得上前輕撫著棺材,并且試圖一前一后背起棺材。
在場的人都在竊竊私語說著男人壞話。
王大為從屋子里甩出一個瓷碗:“滾王八羔子的,說老子壞話當老子聾?”
“兩個老不死的,錢老子不要了,趕緊把這賤東西帶走,休書老子都寫好了。”
說罷又踹了老大爺一腳。
砰!
就在這時,棺材板突然震了一下,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王大為以為自己聽錯了,狐疑得看著棺材。
砰!砰!砰!
又是重重的三聲。
這下所有人都聽得真切,立馬一哄而散跑光了,只剩陸知歸一人。
王大為額頭上冷汗直冒,他咽了口口水顫聲道:“賤…女人,你別以為我怕你,你活著我都不怕,死了我怕什么?”
陸知歸看著棺材上的陰煞之氣,搖了搖頭。
真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幾日前便身死,此等陰煞之氣,沒有立馬化為煞鬼本就不尋常。
你倒好,還去激怒她!
只見棺材板隨著一聲巨響徹底掀開,朝著王大為砸去。
王大為的反應不可謂不快,竟然朝一旁滾去躲了過去。
兩個老人也被嚇得呆住了。
只見棺材里一道鮮紅煞氣包裹著一具尸體緩緩上浮。
女子生的并不美,但配王大為并不委屈他。
陸知歸定睛一看,卻見那棺材里竟還有煞氣。
她引出一絲陰氣緩緩靠近棺材,只見棺材里還有一個渾身陰氣的孩童。
她頓時松了口氣。
不是子母煞!
不過瞅著這女子身上的陰煞之氣,按道理來說十成十能夠化成子母連環煞才是。
就在這時那女煞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立馬扭過頭來盯著陸知歸。
陸知歸神色一動,收回陰氣。
女煞見陸知歸沒有動手,視線又投向王大為。
她抬手一勾,王大為的身體不受控制飄了起來。但飄到一半,女煞卻又轉過頭看著陸知歸。
陸知歸眼角一斜,抬頭望天!
“曹阿婆,你不是去請道長了嗎?人呢?”就在這時,一旁的陰暗角落里傳出一道疑惑聲。
陸知歸湊近一瞅,是曹阿婆回來了。
“哎呀,江寧城聽說出了大鬼,好多道長都往江寧城去了,我找了兩家最近的道觀都只有道童看門。”
陸知歸神色一動,看樣子江寧城的事傳開了,如此一來也是去尋回趙玉臺的機會!
順便再去打探一下老頭的消息。
啊——
就在這時王大為家傳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那是王大為的聲音。
鄰居們包括曹阿婆都被嚇得捂住耳朵。
“小牧,小牧!”
曹阿婆朝陸知歸喊道:“你有法子沒?”
陸知歸攤了攤手。
它日之因得今日之果。
她干嘛去當這個爛好人?頂多兩不相幫!
過了一會兒,由最開始的慘叫聲到呻吟聲,最后聲音戛然而止。
陸知歸明白時候到了。
她走到王大為家門口朗聲道:“冤有頭債有主,如今王大為已死,可愿接受度化煞氣投胎而去?”
女煞瞪了眼陸知歸,轉而繼續嚯嚯著王大為的尸體,似是要將他千刀萬剮。
陸知歸朝兩位老人道:“兩位,她是你們的女兒吧?”
兩個老人齊齊點頭。
陸知歸湊近道:“你們的女兒已經快要神智盡失,若到那時恐怕就會濫殺無辜,你們去勸勸她,早日投胎,免受苦難。”
兩人老人眼含熱淚地點點頭。
就在他倆轉身之時,陸知歸不動聲色在他倆身后各貼了一張符。
一張簡單的護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