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晌貪歡(5)
- 朝殆
- 傅知辭
- 2042字
- 2024-01-06 00:35:28
一套治療公式實施后,盧栩像是守在永生城城門前的狗,呲牙咧嘴的問那些建筑到底哪里的水能讓他脫胎換骨,他的鼻子在土地里嗅氣味。悠揚的樂曲終于結束,隨之歸來的是剛打完太極的老人們。
太陽高高掛在住院部外,快要到正午了,楊闊總有常人意想不到的樂趣之蛇盤據大腦。盧栩同他說過作業的事情,楊闊的作業比平常孩子要簡單,他們有十幾本習題冊,楊闊只需要一本本的把教科書看過去、將課后題一道道的解出來。老師們對他要求不多,楊闊乖巧地在課堂上一言不發,在考試時寫滿卷子,等到大考時再認命。這是楊念教導楊闊的處世方案,顯然,楊念本人并不認同。光陰一旦虛度,就會產生醇香的、充滿誘惑的葡萄酒。楊闊成績還行,他用一遍又一遍的刷課本來消磨閑暇光陰,畢竟他所對應的身份、擁有的才能讓他無法享受娛樂帶來的洪水泛濫般的快樂。
正午,盧栩照例詢問兩位老人是否點餐,老人們只是微笑著搖頭。他已在小攤購買過一月飯菜,每周一次的自主點餐機會已被他用去,至于之后能吃些什么,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內,更何況醫院里有病患餐,除了貴和難吃沒有其他的壞處。
沸水淹沒螞蟻,這地方的公立醫院就這一所,盧栩穿梭在遠處的鍋里尋找自己的飯碗。住院部倒是人很少,只是門診部的喧鬧恰好傳入盧栩耳中,綿綿不絕。盧栩邊走邊哼著小曲,醫院一樓流通著清涼的風,隱隱約約的飯香戰勝喧鬧,盧栩內心突然感到無比平靜。出醫院時暑氣撲面是慣例,他來到攤主身旁邊探頭邊詢問:
‘今天都有什么菜啊’
‘醋溜土豆絲、糖醋魚、綠豆芋頭粥’
說著,攤主掀開保溫箱,與泡沫飯盒和一個塑料小盒子,將飯遞給盧栩。
盧栩沒能接住餐盒,一陣天旋地轉,大地發出巨響,盧栩摔倒在住院部門口。周圍人流暫停一刻,藍白布條平鋪在地面,盧栩骨頭似要散架。而攤主愣住,飯菜隨盧栩一起散落在地上,落下一地殘穢,人流突然又開始涌動。
沒有過多猶豫,四十多歲的攤主將盧栩背起,他狂奔著奔向醫院,他感覺到有濕熱的液體掉落在脖頸處,攤主站在醫院大廳里,他茫然的看著周圍的人,形色匆匆、沒有一個為盧栩停留。后面有位護士卻是同在奔跑,她打著電話,后終于站定在攤主面前
‘大哥,跟我走’說完,護士立刻轉身,沖向另一個地方。
攤主同之前一樣,沒有猶豫的跟上。‘閑雜人等禁止入內’的告示旁有封閉的門,穿白大褂的醫生在門內候著盧栩,那告示應該寫成‘戰勝死神者禁止入內’。又是幾名熟悉的工作人員推鐵床安置盧栩,至少盧栩是分外熟悉的,攤主突然想到什么,也似乎是沒多重要的事情,他在手術室門前蹲在等了一會兒,聞到久違的飯菜味道后望向衣角,跌落地面的餐盒濺出的菜湯隨他一起離開攤位,但攤位依舊在住院部門口擺著。
今天總共已賣出十四份盒飯,一共是有二百份盒飯要賣,在攤位訂購月飯的有二十位顧客,但盧栩是第一個去取的,也就是說,有十九位顧客還沒吃上飯,或許在去小攤的路上??杀R栩還在搶救中,他從未與盧栩談論過醫院的事,他也沒有問過盧栩的病,只見過有次盧栩邊擦鼻血邊提著盒飯轉身。
約莫五分鐘,攤主緩慢的靠著墻站起,向醫院外走去。
住院部門口的臺階上坐著很多人,這很常見,只是今天格外多,遠遠的人群將攤主與盒飯生意隔開。他越走越快,最后用不亞于背盧栩朝手術室方向跑的速度奔向小攤。
離開時太著急,忘記為小攤盒飯蒙上保溫的棉布,回來時有卻被安然蓋著。臺階上有人回頭,如短視頻里排練過的劇本一樣,攤主愣在堆滿盒飯的生命前,朝他們深深鞠躬。這畢竟不是短視頻,攤主沒有重返閃著‘搶救成功’的鐵門門口,他繼續吆喝著賣盒飯,只是比平時相比有些分神。
駱護士用輪椅將盧栩推回病房,盧栩盯著扶手
‘駱護士,我可以自己回病房,我還沒吃午飯。是盒飯攤攤主王師傅送我到急救室嗎?’
‘不知道,你可以回去看,只要別再昏就行’說完她便離開,奔向下一間病房
楊念很久沒看書,她看到書桌上擺放的書時愣住,那些記憶或痛苦美好灌水般炸開在腦海里,她被無數只蜘蛛拖拽入浴室,院子里月季花憤怒凜然開出萬紫千紅顏色,蛛網在炕沿火爐門肆意結出燦爛卻沒獵物的網,在這場名為過去實為贖罪的夢境里,這是她最后一次回老家。
記憶炸裂在心臟,充血的雷擊讓她難受,但存在感雖有若如終于回歸腦海,那條湖沒有干涸,死水依舊流淌。湖邊居民卻漸漸地少,這是拆遷區域,如果楊念在照片里沒看過廢墟,她也信這是在動員釘子戶參與拆遷大會,獻出鍋碗瓢盆一起熔成肥料供地里,以供地里不知名作物生長。
‘好久沒回去了啊……’她的靈魂聚成透明團子向前方飄啊飄,短暫地停留后她發現的確很久沒回去,空曠的柏油馬路是有悖于記憶的陌生。向前走找不到人類居住痕跡,零零散散土胚房在搖搖欲墜中堅守,主人自然不是釘子戶,只是這片區域還未開確定開發方向。靈魂向北邊飄去,是樓房,新修的樓房,和高三接近高考時回來看過的一樣,居民住了差不多四年,但這樓房顯露出與記憶相似的滄桑,或許是大多老人居住在此,看不到與過去的過去相同的年輕人成群結隊,在路上走……
楊念有些累,她在這片土地暫停太久,回頭時木橋沒被修好,石橋儼然成了唯一選擇。終于,一種類似于稻草人驅逐無腳鳥的感覺開始淹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