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最暗的夜,便是黎明的信使。
天黑的很厲害,張演四人前前后后走在凌晨的街道。
各種顏色的人類,各種顏色的機器人,擦肩而過。
打扮妖艷的不一定是女人,肌肉外露的也不一定是男人。
這個時代的名字叫自由。
一百年前還不是這樣。打扮精致的男人和不修邊幅的女人會被非議,稱之為“怪”。
那么現在,怪不再存在了,或者每個人都成了怪。
衣服穿什么樣只要不暴露,沒有人在乎。
人們仍舊喜歡精致的妝容和壯碩的肌肉,但這兩個要素不再與性別綁定。但這并不是禮崩樂壞,只是允許每個人可以成為自己喜歡的樣子。
血脈里古老的傳承,正在逐漸拋開外在的糟粕,而將其中深邃的精華不斷傳遞。
你不需要穿著古代服飾沐浴焚香,也可以心懷真摯的虔誠。老祖宗想告訴我們的并不是那些可有可無的表象,而是其中無盡的內涵。
與穿著無關,與職業無關,與性格無關。英雄不再只是那個內褲外穿紅披風的形象,英雄可以是任何人。
張演走在四人最后的位置,卻總覺得還有人在自己身后。
減碳計劃導致的電子煙花,正在天空閃耀,此起彼伏。
四人走進了濱城公園里,看到了帶著金屬義體早起晨練太極的老頭老太,還有在腦機內播放音樂跳廣場舞,防止擾民的中年人。
甚至還有用投影儀遠程參加廣場舞的人。
天就快亮了。
四人一路打鬧玩耍,在肉包的建議下玩起了猜拳。
“來來來,三局兩勝。輸的人吹一瓶酒啊!”
張演從不喝酒,于是稍微用了點手段。
連贏了兩局后,肉包兩大瓶飲料灌下去,趴在花叢里吐,這才察覺不對勁了。
“別別,你太猛了,我們猜不過你。”
“真的假的,我亂出的啊。”
“你就騙人吧你!”
亂出的?肉包根本不信。
“行了。”
斷鋒喝了一瓶,臉色也有點變化。
“酒差不多就喝到這吧,天快亮了。什么時候回去?”
“鋒哥,你……太急啦!”
肉包一步沒站穩被斷鋒扶住,干嘔兩下。
“我都安排好了,帶你們去個好地方,那里看日出可是一……一絕!”
“走!來都來了,不去不成!”
斷鋒也沒辦法,心中有些后悔出來了。
“算了,誰讓我優秀呢。就算我不來這倆貨也不可能在院里待的住。讓他們倆自己出來,萬一出了事才是麻煩。”
“哎,那說好了,看完日出就回去啊!”
“行!回去睡一覺,再打通宵。”
“癮這么大,站都站不穩了還想著玩游戲呢。”
“誰,誰站不穩了,我一點沒,沒醉!”
肉包推開斷鋒向前走了兩步又差點摔倒,還好張演及時扶住。
與此同時,菜包也被斷鋒扶住。
“你們兩個真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知,知道,可是今天和兄弟們一起出來玩兒,就是開心!”
肉包嘴里不停嘟囔著,臉色泛起一絲酡紅。
他是真拿張演和斷鋒當兄弟。
“行了,趕快說看日出那地方怎么去,別錯過時候。”
“往,往前走!”
張演和斷鋒對視一眼,無奈各攙一個走著。
走了幾條大路口,張演再問。
“到底是哪兒?”
“往,還往前!再往前,一直往前”
真的假的啊!你是不是只會說“往前”了?
張演和斷鋒也不知真假,只能向東方走去。
原本分三排,二一一陣型的四人,現在成了兩排二二陣型。
“那邊有個店,我去給他倆買點醒酒湯。”
斷鋒攙著菜包走了過去,在無人貨柜前弄了幾下,卻發現沒現金。
“我來吧。”
張演手機里還有不少余額,隨手一刷。
斷鋒驚訝地回了下頭,沒想到張演會替自己付錢。
“喂,別以為這樣就能收買人心。”
斷鋒取出兩罐醒酒湯,看張演時依舊很沖。
“能擊敗悖論,我就認可你了。這次回去跟我練一場,聽到沒?”
張演笑著擺手。
“還是算了,我怕死。”
你會怕死?
斷鋒咬牙,心里更加確認這個叫愚人的,說的話是一句不能信。
葉風襲擊時,斷鋒其實沒有昏迷。他被壓在了廢墟下,從縫隙里看到聽到了一切。
面對引力亂流,斷鋒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面對敵人,斷鋒根本沒有準備好。
但斷鋒記得,那個透過縫隙看到的,擋在他前面游刃有余的身影。
那個不停拋著硬幣,說著怪話的一直笑的人。
正面擊敗了他斷鋒不敢面對的敵人。
對著善良的敵人毫不猶豫得扣下扳機,那是斷鋒目前絕對無法做到的事。
斷鋒不由得握緊了拳頭,醒酒湯的鐵皮罐在手中吱吱作響。
張演看笑了:“別捏了,有那么大仇嗎?”
斷鋒這才回到現實,黑著臉走開并把被;捏出裂痕流出汁液的醒酒湯,弄進肉包嘴里。
“要你管,能打開不就行了?”
“是啊,打開一個飲料罐就有無數種方式,何況戰斗呢。”
智力,體力,神力,速度,時間,邏輯,因果,維度,穿梭,躍遷,情感,……
一場戰斗的勝利,取決于無數條件。人與人的強弱,也并不是絕對的。
肉包灌了一罐醒酒湯,這才好了點。
“往前走!”
“你真就只會這一句唄。”
“不是啊愚人兄,我真醒了,你信我,真是前面。哎呦,這個點兒了,得快些!”
菜包也急了。
“再晚會兒去,就遲了!”
“真麻煩,你抓緊了!”
斷鋒稍微用了點體力,速度明顯加快帶著菜包先走一步,并倔強地留下一句話。
“愚人,來比一比誰先到!”
張演看著搶跑的斷鋒,微笑。
這就是我曾經夢想的生活啊。
“跑的真老快,不過論作弊,你還太嫩了。”
張演閉眼,捕捉到風的流向。
下一秒帶著肉包乘風而起,沖過街道!
黑夜里的追趕,是張演第一次的青春。他知道光就要來了,于是向著東方拼命奔跑。
而一只憑空出現的,擁有巨大頭顱,萎縮的前肢和發達下肢,綠黑色的巨獸,正在抽動鼻翼。
那是一只暴龍科僅有的有效物種,暴龍(Tyrannosaurus)!
張演跑著跑著覺得哪里不對,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體長超過十五米的暴龍,噴出熱息貨真價實的暴龍,就在張演回頭的那一刻閃爍消失。
“嗯?”
真理之瞳看到了一大團陰影,張演沒有見過這種情況,也沒多想背著肉包繼續追向斷鋒。
“咔咔咔……”
濱城某處爆發出巨大的聲響,而后全城的發光設施一一黯淡。
電子煙花沒了,廣告投影沒了,人造光沒了。
似乎所有的能量,都被某個地方吸去。
充滿滾燙蒸汽的實驗室里,喻藏濤推開應急閥門,失魂落魄地沖了出來,看到實驗室里放著的原子鐘。
時間沒有變化。
“不可能,為什么,為什么失敗了,為什么我還在這里!”
喻藏濤不服輸地沖出隔離區,不顧滾燙蒸汽沖到椅子前,顫抖著按下錄音按鈕。
“人體時間旅行實驗,編號001,實驗員喻藏濤,實驗失敗。”
“我沒有進行任何的有效轉移,我仍然在當前時間線上。沒有察覺到任何副作……”
喻藏濤整個人就像是那不該存在的暴龍一樣閃爍了一下,立刻消失。
實驗室再次噴出蒸汽,喻藏濤推開應急閥門,失魂落魄地沖了出來,看到實驗室里放著的原子鐘。
時間沒有變化。
“不可能,為什么,為什么失敗了,為什么我還在這里!”
喻藏濤不服輸地沖出隔離區,不顧滾燙蒸汽沖到椅子前,顫抖著按下錄音按鈕。
“人體時間旅行實驗,編號001,實驗員喻藏濤,實驗失敗。”
“我沒有進行任何的有效轉移,我仍然在當前時間線上。沒有察覺到任何副作用,一定是所需能量不足,不能打開突破時障,我需要更多能量!”
宇宙里有著無數的障礙,而人類科技的發展,則可以總結為突破了什么。
曾經我們也以為音速像是人類科技發展道路上的一堵無法突破的墻。但人類突破了音障,從此飛得比聲音更快。
緊隨其后的是熱障。
你不會以為真的有人可以超高速移動出殘影而不被燒死吧?少看點超級英雄漫畫,多讀科學。
飛行會與空氣發生摩擦,空氣因此受到阻滯和壓縮。流速降低,動能轉化為熱能,使一切過于快速移動的物體表面變熱,變形。
當人類艱難地突破了熱障,黑障又如同一堵難以解決的墻,擋在了面前。
如果一個物體移動速度可以達到十幾倍幾百倍音速,那么就會在這個物體前端形成一個強激波,在氣動加熱下該物體表面的分子會被分解并電離,形成一個等離子層。
這個等離子層會吸收并反射電磁波。如果該物體是飛行器,那么這個等離子層會整個包裹住飛行器,使得任何無線電信號都不能穿透,飛行器內與外完全失去聯系。
這曾經困擾人類的黑障,在2119年已經徹底被突破。
如今擋在人類面前的,是光障。
不管達到幾百倍音速,根據狹義相對論,任何有靜止質量的物體永遠達不到光速,也就是說人類永遠無法超越光速。
這可怕的障壁,再一次如同天塹擋在人類文明面前。
即使是根據神力學,人類有突破光障的可能,但目前為止還只是處在理論階段。
而喻藏濤要做的,是直接跨過光障,突破它身后更難突破無數倍的時障。
如果人類可以進行時間旅行,那么壽命將不能再阻礙人類文明發展。
如果你超越了時間,那你已經超越了生死。
但他的實驗,失敗了。
小薇的粉色發卡就放在實驗桌上,放在他們一家溫馨美滿的合照旁邊。
“不,我絕不妥協!”
情緒激動的喻藏濤已然喪失了一切理智與冷靜,拿起桌上的ID卡,刷過感應區域。
“能量波接收器,全功率!”
伴隨著眼前電量般的能量條逐漸亮起,整個濱城陷入黑暗。
“人體時間旅行實驗,編號002,實驗員喻藏濤,實驗開始。”
喻藏濤再一次,進入了那沒有窗戶的門。
伴隨著一聲巨響,蒸汽遮蓋了一切。
滋滋啦啦的電火花,引發了一點火焰。
與此同時。
張演四人站在一座海邊立交橋下,前方是一望無際的海平面和漏了薄薄一層的曙光。
橙黃色的暖陽一點點出現,將海浪炸至金黃。
日曦迎如浪,天海合一方。
斷鋒被這美景驚訝到,手里不停玩著的飛刀停住。
太陽,拉長了四人的影子。
這一次他們也不再是二二陣型,四個人,站在一排。
張演也沒想到能看到這種電影質感的畫面,心中十分愉悅。
真好啊,太陽。人類文明的孕育者。
如果沒有太陽,地球就只是一顆平平無奇的死星。
海平面上的太陽迎面而來。
海上的第一艘船,露出了角。
“這年頭還有這種帆船?”
“可能是什么復古演出活動,就像什么祭祀儀式啊廟會那種。”
人類曾經就是看著海面上駛來的船先露出帆,才猜到地球是圓的。
張演此刻雖然沒有太多的科學發現,但心情也是出奇的好。
看著斷鋒,都感覺順眼多了。
“喂,你可來得比我慢,輸了還笑得出來?”
沒想到斷鋒一句話立刻摧毀了氣氛。
“好好好,你贏了。”
“嘿,讓開點!”
一個青少年大喊著,從四人身后踩著滑板沖下沙灘。
肉包看了一眼滑板,又看了一眼剛開張的商店,有了鬼主意。
“等我!”
二十分鐘后,肉包拿著一張拆開的塑料皮,回到沙灘上鋪好。
“大哥,什么意思?”
肉包一屁股坐在塑料皮上,興高采烈。
“這個叫滑沙,我以前可愛玩了!”
斷鋒立刻冷笑:“你這體重滑的動嗎?”
“啥啊,你不懂,就是要重才滑的快!誰和我一起來?”
張演“噗”地一聲差點把剛買的豆漿吐出去。
重了滑得快?大哥,兩個鐵球實驗你是一點不記得啊,什么時代了,多學點物理吧!
斷鋒也直搖頭:“太幼稚了。”
“都不來?那我走了!”
第一次肉包一個人滑下去,慢得像老奶奶推輪椅。
第二次肉包菜包一起滑,四只腳一起蹬,速度快起來了!
第三次肉包菜包張演一起滑,已經快到有風了!
第四次肉包菜包張演斷鋒一起滑,歡呼雀躍!
“蕪湖!使勁蹬啊!”
“快了,太快了!”
首當其沖的肉包感覺到不對,大叫一聲!
“停!”
勢能轉化成動能,這哪里收的住?身不由己可以用來形容沒有選擇,也可以用來形容斜坡上滑倒的人。
四人不出意外地七手八腳倒栽蔥,摔倒在海灘邊。
“哈哈哈哈哈哈哈!”
之前滑板的臭小子看著四人狂笑,肉包碰了一鼻子灰起來正想說誰tn蹬的,卻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張演屁股都冒火了,卻笑的很大聲。
笑著笑著一回頭。
一只暴龍,兩只小眼睛居中,貼臉流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