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演在草叢里走著走著，竟然將手機收了起來。

真理之瞳中，所謂的誘導回路，就是常春故意用場發生器制造的幻象陷阱，全部暴露在視野中。

張演根本不需要什么指南針，他憑著真理之瞳就可以閑庭信步。

神力，就像一種超科技版的超能力。

張演輕松繞過所有陷阱錯路，卻無意中看到陷阱正在減少。

“嗯？”

張演遲疑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學員怎么可能有隨意進出場的力量，還有那可疑的電子司南，肉包怎么可能搞得到。

是常春的人故意把他們放出去的。

張演想通了這點，卻還不能確定很多事。

首先，肉包是否接受了常春的秘密任務，刻意把他們帶出去？肉包知情還是不知情，是完全不同的結果。

如果肉包是故意的，那說明這小子的憨厚老實全是裝的，一定要小心。

但張演覺得大概率是肉包也被騙了。常春高層是整個人類文明的智慧精華，怎么可能不知道封閉式管理會有學員想翻墻？

鯀說過，堵不如疏。

應該是常春高層在這屆學員中有人，利用那個人故意向學員們售賣所謂可以翻墻的電子司南，實際上就是定期故意放學員出去，便于管理。

這樣一來可以避免真的有實力的學員自己跑出去造成安全隱患，而且控制電子司南的流通的數量和時間，幾乎可以完全保證學員的安全。

而且如果不出張演預料，一定有人在暗中同行保護，只是不知道會是誰。

這就是常春高層的決策。普通的高校還在因為學生擅自翻墻逃課而大為苦惱，常春已經在故意定期放學員出去自由活動，甚至放一次人學員們還要感恩戴德。

“不愧是常春。人類文明智慧精華，應該也能從葉風身上查到那個什么總裁。”

張演微笑地喃喃自語，陷阱和錯路完全消失，四面八方都是出口。

總之先出去再說。

張演隨便走了一步，附近的草叢扭曲消失，出現在常春精神病院的一角。

“出來了。”

常春共有三片主要區域，1區是向公共開放的精神病院區，看起來就是普通的精神病院。

1區算是常春明面上名義上的掩護。

而真正保護人類文明的地方，主要是2號區和三號區，更主要是3號區。

2號區負責培訓學員，給研究員添加新生血液，3號區則是能獨當一面的一眾研究員正式工作的地方，學員們一般進不去。

張演在1號區轉了一圈，從大門口大搖大擺走出醫院。

推開門的那一刻，世界仿佛再次擁抱他。

嘈雜的市井聲，夜間的霓虹燈，燒烤的煙火蒸騰，七彩投影招牌瘋狂閃爍，一輛輛萬能車從街道上緩慢起步，有的駛入空軌，有的則在地軌慢行。

“滴滴……嗚嗚！”

“前邊兒的動彈啊！”

一個帶著金屬義眼的大漢將頭伸出電離玻璃，向前面的車破口大罵。

街邊小吃，酒吧網吧情趣酒店，琳瑯滿目。

這就是外面的世界嗎？

張演微笑了下，彈著硬幣走進人群去，在一個噴香的傳統烤肉攤前停下了腳步。

常春的飯是好吃，但這烤肉問起來也不差。

“來！您先坐，吃點什么？我們這兒烤肉一絕，羊肉嫩牛肉香，價格實惠又便宜，現串現烤，您來點？”

烤肉店老板有些年紀，招呼著非常到位。

“行啊，怎么賣？”

“我們這是……看您的穿著打扮是有錢人，應該是來看病的吧？我們這一點不貴，一百一大把，五十半把，可拼。”

“哦，能掃碼嗎？”

“得嘞……您看投影上碼掃就行。”

張演剛取出手機想掃碼，卻忽然想起自己壓根就沒地球幣。一萬常春點在外面花不了，這怎么辦？

“額，你們這有沒有洗手間？”

張演腳底抹油，直接溜了。

看來怎么弄錢，還是個大問題。先去那個什么盛夏網吧和肉包菜包斷鋒他們匯合吧，也許他們有辦法。

張演在夜市里隨意兜兜轉轉，感受著人類社會的方方面面。

他看到有善良的客人將骨頭喂給流浪狗，他也看到喝醉酒的混混毆打流浪漢。

他看到霓虹燈閃爍時人們的笑容，他也看到黑暗之中不可言說的交易。

歡迎來到地球，這就是人類社會。

“砰！”

張演走神了一下沒注意，便被來人撞了個滿懷。

好在如今的張演有些功夫，身體本能的肌肉記憶施展風神力，退了一步輕松化解。

“哎呦！”

而對方就不那么幸運，被這一下撞的一屁股跌在地上。

張演望去，瞬間嘴角拉長。

那是一個淡妝，但是五官精致到像是芭比洋娃娃一樣的女大學生，穿著隨性的寬松的淺色牛仔褲和白色長袖，無瑕的面容配合高馬尾散發，簡直像從二次元走出來的一樣。

一眼看去，就是那種清爽單純又有點颯的小姐姐，含苞待放。

雖說這年頭生物科技的高度發展，所有人都可以輕松自定義外表，雖然不能做到游戲里那種捏臉，但在骨架之上的微調還是輕而易舉。

擁有足夠財富者，甚至可以在孩子出生前到醫院自定義編寫基因鏈，控制性別和外貌。

人類社會終究是崇美之地。社會越是發展，普遍顏值就越高，高度統一的帥哥美女則會越多。

像張演這樣的，雖然乍看不帥但越品越順眼，氣質也非常獨特。

不過眼下這個女孩的長相，也太好看了。她是那種青春的美，和魅浪不是一個風格，但是各有各的好。

好的讓張演心里犯嘀咕。

有必要這么刻意嗎？一出門就犯桃花？

張演從不相信自己運氣有這么好。除了拋硬幣外這種完全隨機事件外，這個世界沒有巧合。

張演滿肚子省略號，不知從何開始吐槽。

那女孩反倒怒氣沖沖地站起來：“哎，你怎么回事，撞到了人家也不說話，啞巴啊？真沒禮貌沒素質，現在還有你這種下頭男啊？22世紀了哎！”

女孩的口誅筆伐瞬間吸引了街上一大批觀眾，就連停車休息的司機都把頭伸出電離玻璃仔細觀看。

張演人暈了，怎么好像是你撞的我？

圍觀群眾開始吐口水。

“真是的，這小伙看著打扮還可以，怎么這么粗魯，把這么可愛的小姐姐撞到了，還什么話也不說？”

“就是就是，下頭男！”

張演內心微笑，緊接著立刻比起一大串流利的手語，并配合支支吾吾的模糊聲音，又把手機拿出來腦電波轉文字。

女孩半信半疑地一看，手機上打出一行字。

“對不起哈，我真是啞巴。”

“啊！？”

女孩芳容失色，驚地捂住嘴巴。

怎么他真的是啞巴，自己居然還公開大罵對方？

圍觀群眾全體沉默了，就像剛剛討伐張演的話不是他們說的一樣。

女孩臉紅的熟透了，推著張演走出人群，遠遠地逃開了。

一直到沒人看到的地方，女孩才停下來。

“對不起……我剛才對你做了那種事……我真是太壞了，可是我也是心情不好，你沒事吧？”

張演一挑眉。

這女孩好像不壞，剛才可能只是心情不好。

張演拿著手機，把顯示屏亮給她。

“我沒事。”

“那就好，那就好。我叫喻薇，是濱大物理系的學生，最近在實習。因為老板對我很不好，所以心情才……”

喻薇兩眼淚光急得都快哭了，看起來真的是受了委屈。剛進入單位實習的大學生，沒吃過社會的虧是這樣的。

有的時候從邪惡到善良可能只需要幾分鐘。

“真不好意思。那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葉風。”

“啊！？”

喻薇一秒起立，可愛的臉蛋蒼白失色！

“您，您您，您是凜冬四少的風少！？真是太抱歉了，我沒聽說過您不會說話啊！？”

張演只是保持微笑：“可能是重名。”

可喻薇看著這青年的氣質，怎么看也不像重名。這高檔西裝，這微笑，這氣質……

喻薇好像明白了什么，一副“懂你意思”的表情。

像風少這種人家財萬貫，肯定是要保密出行遮掩身份，否則信息高度透明化的今天，豈不是是個人就來碰瓷？

而且再仔細一看，這傳聞中的風少還長的有點怪帥。不是那種正常的帥，是一種很難被發現的但看出來之后有癮的帥。

“哦～對對對，您不是風少。”

“懂事。我問下，你知道那個盛夏網吧怎么走嗎？”

“盛夏網……”

喻薇的臉又紅了，怎么這么巧？

“我帶您去吧，我在那上班。”

“哦，好。”

張演表面如沐春風，實則心里已經有點慌了。怎么這么巧？出門撞到一個極品美少女，然后報了個假名還被認出來，她還在盛夏上班？

關于我出門撞到美少女這件事？

張演從來不相信自己的運氣，這種事情只有輕小說里才能編的出來。很顯然要么是有人在安排這種事，要么喻薇就是純故意的。

你不會是常春的探子吧？

喻薇忐忑，張演心里更忐忑！

與此同時。

凜冬集團頂樓會議室，秦火高山徐林三公子嚴陣以待。

只因電梯內有一個老人，正在逼近頂層。

木偶坐在電動輪椅上，對著電梯的監控攝像頭保持一種神秘的微笑。

秦火有些急躁。

“這這么辦？對方大將直接上門了啊。要動手吧，這肯定得動手吧！”

“你就知道動手。”

徐林臉色也不好看，慢聲道。

“要么請教一下總裁？”

高山是四少里年紀最大的一個，做事也更成熟穩重。

“總裁已經提早猜到了，放心吧。”

“叮～”

雨荷推著電動輪椅上的木偶，從電梯內拐彎出來，熟練地進入會議室。

面對面的沉默，最終還是木偶先開口。

“地球聯合國下令，由于濱城受到特大風暴影響，所有科技相關集團公司一律暫停一切業務，對設備進行全面核查，防止出現問題。我是常春精神病研究院副院長木偶，受地球聯合國政府亞洲區長授命，前來監督各位。”

高山面不改色。

其實大家心里都清楚，地球聯合國政府根本就是常春搭的戲臺。他們才是真正的決策機構，人類的心臟。

“好，聯合國的命令當然得聽。”

“可是……”

“好了，秦火。”

高山呵斥秦火后，再次面無表情望向輪椅上的木偶。

“您還有什么吩咐？”

“既然貴方愿意配合，那倒還有幾件小事。葉風這個人三位公子應該認識，鑒于他最近被卷入一場特大政治斗爭中，聯合國下令對貴公司的人員進行一輪全面篩查，不要誤會。”

木偶閉目養神，全然不將三少放在眼中。

“這可不是針對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貴公司業務如此廣泛，還與多家跨區科技大公司有密切合作，包括盛夏科技網絡，三九科技仿生機械……”

“聯合國是怕貴公司察人不慎，被某些別有用心之輩魚目混珠。這也是為了貴公司好，希望貴方積極配合。雨荷，發送調查人員清單。”

“是。”

雨荷手指一動劃，平板上的內容隔空投送到會議室投影儀中。

“調查人員清單……”

徐林剛看了一行，就變了臉色。

“不是調查員工嗎！？怎么總裁也……”

調查人員清單：凜冬集團總裁賈明，凜冬集團法人代表章同生，凜冬集團董事會，包括但不局限于：葉風，徐林，秦火，高山……

“嗯？”

“不，沒事。我們一定積極配合！”

高山笑著上前伸出手，想要與木偶握手。

木偶也很和善地伸出手。

“好，既然貴方愿意配合，那就沒什么問題了。今天太晚了，調查從明天開始。”

兩只手相撞的一瞬間，高山退了三步撞到會議桌上，如同看見了什么可怕事物一般險些跌倒。

秦火與徐林都從未見過沉穩如山的高山如此失態，連忙一左一右撐住。

高山冷汗直流，雙眼恢復清明。

好可怕的幻境！

剛才握手的那一瞬間，高山感受到了最極致純粹的恐懼，仿佛那個坐在輪椅上的老者，瞬間變成了噬人的魔影。

“喂，沒事吧？怎么了？”

徐林連忙扶住高山。

“剛才握手的那一瞬間中幻象了，好可怕的力量……”

秦火人暈了。剛才握手的瞬間？

“可是那老頭根本就沒和你握手，而是完全沒搭理，轉了椅子遠去啊。”

“什么！？”

高山滿頭大汗！

這遠遠比要比那恐懼幻象本身更讓人害怕。對方根本就沒和自己握手，那到底是什么時候中了幻象……

太可怕了，這個老人。

木偶乘真空電梯離去的同時，一大批地球聯合國法務部的工作人員，一股腦沖進了凜冬集團大樓。

貼封條，東西裝箱，關燈。

凜冬集團，陷入了毫無疑問的困境。

以常春的能力，既然知道葉風是敵人，那和葉風有關系的所有人，都不可能放過。

這種簡單的社會邏輯學推理早在幾個世紀前，就已經被部分人類（偵探）掌握，根本不算什么高深。

但是常春的做法，可比普通偵探全面的多。團隊的能力，也要遠遠超過一個人。

整個凜冬集團，因為葉風的暴露已經徹底上了常春黑名單。

至少在地球聯合國AI法規定的三個月內，被停業審查的凜冬集團暫時是爛了。

而凜冬四少和常春都心知肚明，什么地球聯合國政府，根本就是常春的表面機關。

真正引領整個人類前進的，不停出臺修繕各種AI法律的，真正擁有執法權的，毫無疑問都是常春。

凜冬的樓頂，一個滿身血痕的龍人影，將一個U盤狀的東西拋下。

樓外的木偶忽然笑了。

“雨荷，我想一個人轉轉。”

“好。您隨時叫我。”

雨荷把電動輪椅上的空氣雨傘打開，而后自己撐著傘走遠了。

一個U盤，夢幻地飄落木偶手中。

老人微笑了一下，推著按下電動輪椅的按鈕，步入雨夜的濱城。

他的身影在萬千燈光與雨的倒影中漸行漸遠，直到淡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