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了嗎?剩下的就只需要等待一刻鐘即可出鍋了。”
李福蓋上砂鍋,結束了最后的動作。
有人點頭也有人搖頭,眾人都聞到了這沁人心脾彌漫開來的香味,卻不得品鑒。
導致好一些人都在遐想之中錯過了李福的講解,而沒有記住具體步驟。
那魁梧御廚凝神苦想片刻,心里像貓撓一樣。
“副總管,這做好之后,可否讓我們品嘗一下?”
“哈哈,你這老小子,還說自己是粗人,我看你啊,比誰都精!”
“你叫什么名字?”
李福拿著湯匙指著這魁梧御廚哈哈大笑,后者則是尷尬的連連搖頭。
“俺叫周二牛,副總管就別取笑了,俺真是粗人,嘿嘿。”
看到這周二牛的作態,眾人一時都是開懷大笑,之前的隔閡早已消失不見。
“太子殿下駕到!”
“燕王殿下駕到!”
李福和眾人聽到遠處傳來的唱諾,都是一驚,連忙放下手里的事務迎了出去。
李福剛出廚房,就見不遠處兩名身穿赤袍,前后兩肩皆繡金織蟠龍,玉帶皮靴之人龍行虎步帶著三五衛士和兩名內官前行而來。
李福趕忙上前幾步,身后跟著劉光焱、侯顯及御廚眾人躬身行禮。
“微臣、奴儕、草民拜見太子殿下、燕王殿下,殿下千歲!”
朱標抬手虛扶,溫和笑道:
“平身吧,本宮從外面路過,聞到異香襲來,頗覺驚奇。”
“可是徐大總管做了什么新菜式啊?”
“回殿下,大總管抱病在身,已有幾日沒來了。”
李福上前恭敬回話。
不是徐興祖?
似是看出了朱標的疑惑,李福接著說道:“微臣李福,是新任監副,香味應是剛才微臣教導御廚新菜式時傳出。”
“哦?倒是不曾想徐總管手下又有能人啊!”
朱標和朱棣都有些好奇。
“快帶我們去瞧瞧。”
“是!”
李福聞言哪里敢拒絕,揮手示意眾人讓出一條路來,這才在前面側身引路。
在衛士的拱衛之下,朱標皺了皺眉,當先一步跟了上去,朱棣走在最后細細打量著周圍環境。
“殿下請看!”
李福走到角落兩個爐前,指著正發出咕嘟咕嘟之聲的砂鍋。
“殿下來的正好,剛剛烹飪完成!”
又拿了兩塊濕布,把砂鍋端到案上,輕輕打開鍋蓋。
頓時本來已經壓下的香味,再次彌漫開來,使人陶醉。
朱標和朱棣對視一眼,眼前一亮。
是了!剛才就是這個味道!
李福看眾人的反應,也不說話。
拿起兩個小碗,在兩個砂鍋中各舀了一大勺,隨即拿湯匙品嘗了一下。
“放肆!”
朱標身邊一個內官怒喝一聲,正要上前教訓李福。
李福疑惑的看了一眼那人,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說這些王公貴族用膳之前都要試毒嗎?自己是哪里做錯了?
連忙放下手中湯匙跪在地上,下意識的喊了一句。
“奴儕不懂規矩,太子殿下恕罪!”
朱標擺了擺手,示意那內官退下,語氣疑惑。
“你是內官?”
李福今天已經穿上了官服,再加上與常人無異的行為動作,朱標等人根本就沒想到眼前之人居然是閹人。
而這也是剛才那內官怒喝的緣由所在,須知道皇族之人確實有試毒傳統,但都必須由內官執行,外人不可代替,否則有僭越的嫌疑。
“不瞞太子殿下,奴儕本是雜役院一雜役,立功被陛下升為監副之職,絕無其他心思,請太子殿下明鑒!”
朱標頷首。
“起來吧,倒是一場誤會,不知者不怪。”
說完又對身邊內官呵斥一聲:
“還不給李大人道歉?”
那內官極不自然地走到李福身邊把李福扶了起來。
語氣敷衍地道了個歉。
李福急忙擺手。
“這位公公不必如此,既是公公責任在身,奴儕豈敢責怪。”
話雖如此,李福還是把這人的樣貌記在了心里。
那內官見李福還算懂事,這才咧開笑臉,點點了頭,然后回到了朱標身邊。
朱棣在一旁冷眼旁觀,對朱標這假仁假義的行為極為不屑。
見誤會解開,時間也差不多了,朱標這才迫不及待地讓李福又盛了兩碗端在手里,遞了一碗給身后朱棣。
“四弟,你也嘗嘗。”
朱棣心不在焉地接過一碗,內心也不甚在意。
也不知道加了多少香料,才有如此香味,香料加多了就能變得美味了?
我還不信了!
拿起碗中湯匙舀了一塊帶有南瓜金汁的鮑魚送入口中。
嗯?
頓時一股濃郁至極的味道直沖靈臺,鮑魚入口鮮嫩順滑,口感細膩,讓人回味無窮。
配上南瓜的香甜和濃稠的湯汁,順著喉嚨就溜了進去,舒爽的感覺讓朱棣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
“好吃!”
看著眾人奇怪的眼神,朱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失態了,干咳一聲。
“咳咳,皇兄你也嘗嘗,味道絕妙啊!”
朱標看到連一向穩重的朱棣如此反應,也是頗感驚奇,連忙也吃了一勺。
不同于朱棣那碗南瓜做底的,有甘甜的回味,朱標這碗是傳統的制作手法。
因為使用的是魚肚花膠打底,所以湯汁更為濃郁,但是入口卻毫無油膩之感,加上海參的清甜和魚翅的爽脆,讓朱標直接就停不下來了。
眼看一碗就見了底,朱標這才意猶未盡地放下了碗。
“此菜是你所創?可有名目啊?”
李福接過朱標手里的碗放在案上,正色道:
“回殿下,此菜名叫-佛跳墻,是奴儕少時一個云游俠客所教,聽說有佛陀聞菜之香,也必跳墻破戒偷嘗之意。”
“佛跳墻?嗯,倒是頗為貼切啊,哈哈。”
朱標對這名字扶手叫好,極為欣賞地看著李福。
“好啊!本以為徐大總管已經廚藝無雙了,沒想到如今有人青出于藍了!”
“太子殿下謬贊了。”
“本宮一向有一說一,不必自謙!”
“李福是吧,本宮記住你了,好好干!”
李福聞言,這才受寵若驚一般,行禮稱是。
朱標砸吧了一下嘴,似乎還有些回味,想要再嘗一些。
不過想到此行的目的,還是作罷了。
“走吧四弟,趁著天色尚明,我們趕緊去坤寧宮給父皇請安吧。”
朱棣聞言想了想,放下碗向朱標點了點頭。
“皇兄您先去,愚弟在此帶一些這所謂佛跳墻,隨后就到。”
朱標搖了搖頭,也不反對,當先帶人離開了。
“恭送太子殿下!”
李福起身之后又把剩下的佛跳墻都用湯煲分別裝上一些,用食盒打包好放在朱棣面前。
身后內官上前接過之后看了一眼朱棣。
“下去吧,本王還有些問題詢問。”
“是!”
待廚房內就剩下朱棣和李福的時候,朱棣就這么冷冷地盯著。
李福冷汗都冒出來了,心中思慮良久都沒有想到自己是否是哪里得罪了眼前這燕王殿下。
慌忙跪在地上,惶恐出聲。
“不知殿下何事需要詢問,奴儕一定知無不言!”
朱棣沉吟片刻,忽而一笑。
“何故如此啊?起來吧,只是一點小事想要問問你。”
李福這才訕訕起身,不敢去拍身下的灰塵,緩緩走到朱棣近前。
“殿下您說,奴儕不敢相瞞。”
“本王聽說過你,前些日子的刺客之事雖然隱秘,但也有些風聲傳出。”
李福一怔,不知道怎么接話。
“殿下的意思是?”
朱棣點了點頭,一腳踢在李福的膝蓋之上。
李福猝不及防,直接摔在一邊,驚恐的看著朱棣,不明白為何。
但還是連忙磕頭求饒。
“奴儕該死,奴儕該死!”
“哼,以后少管閑事!好好當你的廚子,明白嗎?”
說完也不等李福答話,轉身就離開了。
李福強忍住膝蓋的疼痛,疾呼道:
“恭送燕王殿下!”
廚房外的眾人在送走朱棣之后,左右都沒看到李福,有些奇怪。
李清當先一步沖到了廚房門口,正要進去,李福已經笑意盈盈的走了出來,只是步履間有些不穩。
眾人也沒放在心上,都知道昨天李福被刑部的人踢了一腳,走路有些踉蹌也屬正常。
但是當事人侯顯和回家之后給李福上藥的李清卻同時發現了問題,昨天被踢的明明是左腳,這時為何是右腳?
李清張了張嘴,話沒出口就被李福一個眼神打斷,吞下了嘴邊的疑惑。
侯顯見狀,立刻也當作視而不見。
這時候那魁梧御廚大聲叫嚷開了。
“副總管今日可是大展神威啊,連太子殿下都被您吸引過來了!”
“是啊是啊!沒看到連燕王殿下都打包了一些嗎?”
其余人都反應了過來,紛紛上前恭維,糙漢子們直爽的馬屁聽的李福直皺眉。
“行了!今日之事爾等自己知曉就是,莫要四處宣揚!”
盡管知道這個命令可能并沒有什么用,但又怕因為一些閑言碎語惹得那朱棣不爽,又來找自己麻煩。
雖然自己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朱棣,但是從剛才只言片語間還是有了一些線索,只是還不明晰,需要回去細細整理一下頭緒。
“今日已教過一遍此菜做法,沒有記住的就互相對照總結一下,本官沒有那么多時間教你們第二遍!”
“是!副總管!”
眾人卻不知道李福所想,他們所聽到的是太子對李福的贊揚,所看到的是朱棣打包的行為,再加上陛下親任大內帶班的身份,只覺得這李福已經是宮內大紅人。
更何況這菜的做法都大公無私的教給了他們,讓他們也有了對未來的遐想。
于是還是有不少人想著抱大腿的心思上前馬屁不斷,只有那魁梧御廚周二牛找了紙筆在一邊寫著什么。
聽到耳邊紛紛擾擾之聲,李福只覺煩不勝煩,像是十數只蒼蠅在耳邊嗡嗡不停。
“都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