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我閉嘴!”
隨著李福的一聲怒喝,眾御廚頓時嚇了一跳,紛紛向后退去,滿臉疑惑,卻是不敢再圍在身邊。
“大人莫怪,我等粗人不知禮數,還請大人恕罪!”
那魁梧御廚正在一旁記錄步驟呢,聽到怒喝趕忙放下紙筆,帶著眾人給李福道歉。
李福揉著發脹的眉心,暗嘆一聲。
自己這是怎么了,最近總感覺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不怪你們,是我想到一些煩心事,先散了吧。”
“福哥,這里是廚房。”
李清小聲的提醒了一聲。
李福左右看了看,擺了擺手,有些無奈。
“扶我去署衙吧?!?
隨后又指了一下那魁梧御廚。
“你也過來一趟?!?
李清和侯顯一左一右扶著李福向署衙走去,而那魁梧御廚也在一眾御廚羨慕的眼光中,昂首挺胸跟了上去。
不多時,署衙正中,李清高坐其上,那魁梧御廚沒有李福發話,也只能站在堂下發神,似乎還在回憶那佛跳墻的制作之法。
李清蹲在案臺之后給李福捏著腿,而侯顯在一旁倒茶。
李福拿起放在案上的一疊檔案,找到了周二牛的記錄。
“周二牛是吧?當值多久了?”
趕忙收起心神,想了一下,拱手一禮。
“回副總管話,俺來這有差不多十年了?!?
“哦?十年了還在廚房當值嗎?依本官今天所見,你也挺機敏的,不該如此吧?”
周二牛聽到李福的話,眼中閃過一抹憤怒,隨即又有些麻木地看向李福。
“不瞞大人,俺是粗人,也不懂那些彎彎繞繞。”
“此前因為小人陷害,得罪了宮里貴人,要不是徐總管出來替俺說情,恐怕...”
李福也不答話,大概翻了一下周二牛的檔案,在第三頁看到一行字。
其上所寫‘洪武九年仲春,皇后壽宴,御廚周二牛混淆菜單一例,罰俸半年,去職斧薪?!?
李福大概明白了,應該是有人在菜單上改了一個菜,所以導致了周二牛有此境況。
畢竟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說是沒有把皇后宴席放在眼里,往小了說也不過是下面的人粗心大意。
但是如果沒有上面發話,徐興祖也不敢貿然再用,能夠從斧薪再次做回御廚已經是徐興祖大發慈悲了。
繼續看下去,在履歷一欄還寫著‘江南第一廚’‘世傳百年’等字樣,李福眼前一亮。
看來這周二牛能在眾御廚中每次都站在首列向上官回話,而不被其他人所嫉妒,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倒是可堪一用的人才,就是可惜這周二牛受了徐興祖的恩,不一定能全心全意替自己辦事啊。
“周二牛,本官問你,如果讓你管理廚房,并教授那些御廚本官傳你的手藝,你會怎么做?”
周二牛本以為李福聽到自己曾經做了錯事而厭惡,然后敷衍幾句讓自己離去。
萬萬沒想到李福居然提出這樣的問題,更沒想到的是后面那句話,這豈不是說是要收自己為徒?
若是在往日,一個年紀不過二十左右的宦官說要教自己廚藝,周二??隙▽Υ肃椭员?,甚至破口大罵。
但是經過了之前的事情,周二牛對李福只剩下服氣二字。
一陣狂喜之后,又思索了一下李福的問題。
“副總管,若是您真讓俺管廚房,俺保證讓那些個丘八都服服帖帖的,絕對不敢亂來!”
“至于教授他們廚藝之事,俺個人覺得還是不能大力推廣,應該先選出幾個最聽話的去教授?!?
“這樣一來,雖然多費一些時間,但是好處就是那些個丘八看到只要肯聽話,就一定有好處,那時候都會爭先恐后的為大人辦事。”
李福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話糙理不糙,確實應該有帶頭效應,才會最大化自己的恩惠。
“這樣吧,你下值之后去一趟大總管那里請示一下,如果大總管同意了,那以后所有廚房都給你管理?!?
周二牛大喜,一個頭就磕在了地上。
“謝大人恩典!俺周二牛一定不辜負大人的信任!”
李福頭都懶得抬,覺得膝蓋也沒那么痛了,拍了拍李清的手。
“丑話說在前頭,要是你之后再出什么紕漏,別怪本官手下不留情!下去吧!”
周二牛下體一寒,連忙再次磕了兩個頭,起身退了下去。
侯顯在一旁卻是搖了搖頭,對李福的手段更加佩服。
這周二牛本是代罪之身,李福給了個管理廚房的位子,卻并沒有具體官職任命,又讓他去請示徐興祖,那么徐興祖不管答不答應對李福都沒有壞處。
若是不答應,寒了周二牛的心,會讓周二牛對其反目成仇,轉頭投向李福也說不定。
若是答應了,那么也是李福的提議,到時候這周二牛也只有感激的份。
但是侯顯還有一點沒有想到,李福此舉不僅是為了獲得周二牛的忠心,更是給了徐興祖一個緩和兩人之間關系的階梯。
“清兒,起來吧?!?
李清蹲在李福身邊,語氣有些憤恨。
“福哥,是誰?”
隨即又想到最后留下來的朱棣,憤然起身。
“我去殺了他!”
看著李清沖了出去,李福腿腳不便,焦急不已。
“侯顯,給我攔住他!”
侯顯立刻沖出去將其抱住,李清眼眶血紅,血絲布滿了眼睛,拼命掙扎間指甲劃破了侯顯的手背,狀若癲狂。
“福哥!為什么!為什么都要欺負我們!”
“我要去殺了他!殺了他!”
李福把茶杯往地上一摔。
“你鬧夠了沒有!”
見李福真的生氣了,李清這才清醒了一些,停止了掙扎。
侯顯看著手背上滲血的劃痕,有些無語。
咱這是招誰惹誰了。
“侯顯,你把他帶過來?!?
侯顯把人抱到李福身邊,李福緊緊抓住李清的手腕。
“去包扎一下吧,天氣熱了,別發膿了?!?
看著李福明顯是支開自己,侯顯眼中神采暗淡了一些,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待侯顯離開后,李福抬起手就要一巴掌扇過去,李清見狀也不躲閃,昂著脖子眼睛一閉。
看著李清滿臉倔強,抬起的手還是緩緩放在了李清的頭上。
“我沒事,別再犯傻了,好嗎?”
感受到李福的大手順著自己的頭發,李清緩緩睜開了眼睛。
“可是,福哥你...”
“沒有什么可是,別說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能不能殺了他,就算是你把他殺了又能怎么樣?我們最后還是難逃一死!”
“這么簡單的道理,還要我來教嗎??。俊?
李福如此嚴厲的語氣這才讓李清冷靜了下來,縮了縮脖子,卻還是嘟囔了一句。
“那也比這天天受人欺負強。”
李福覺得自己的耐心都快被耗盡了,甚至對剛才的事情感到一陣后怕。
真要是讓李清沖出去找朱棣拼命,怕是真的就活不過今天了,幸好侯顯攔住了。
把李清的身子搬正,李福眼神漠然。
“你還聽不聽福哥說的話了?”
李清看到冰冷的眼神,終于感覺到了什么叫害怕。
“福哥,我錯了,你別離開我!”
“我真的知道錯了!”
見李清似乎真的知道自己錯了,李福這才放緩了語氣。
“你啊,以后別這么沖動,忍一時風平浪靜?!?
“現在我為魚肉,人為刀俎,還要從長計議才是?!?
“你也快13歲了,不是小孩子了,要多動動你的腦子,不要只會蠻干?!?
李清眼睛一亮。
“福哥的意思是?”
想到之前朱棣的威脅,李福冷笑一聲。
“早晚要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看著李福自信的眼神,和陰狠的表情,李清不僅不感到害怕,甚至渾身都在發抖,滿心都是亢奮。
“不好了,福爺,吏部尚書偰斯來了!”
這時侯顯去而復返,從外面沖了進來,一臉焦急地神色。
李福眉頭一皺。
偰斯?
給了李清一個警告的眼神,李福起身朝外面走去。
侯顯看了一眼亦步亦趨跟著的李清,也跟了上去。
剛出門就看到劉光焱迎面而來。
“副總管,吏部尚書已經到了外面,應是為了張成之事而來?!?
李福擺了擺手。
“我知道了,走吧,去迎接一下,不可失了禮數!”
這時,一道聲音從前方步道傳來。
“不必了,李大人日理萬機,本官當不得此禮!”
李福抬眼看去,只見到一個體態健壯,一臉橫肉看上去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身穿緋色綾羅長袍,胸口繡有錦雞,頭戴玉珠紗帽,身后跟著兩名隨從。
這塊頭你告訴我他是文官?還是吏部尚書?
李福疑惑的看了一眼劉光焱,后者無奈地點了點頭。
聽到偰斯譏諷的話語,李福不敢怠慢。
“不知尚書大人駕到,下官有失遠迎?!?
偰斯看都不看一眼,冷哼一聲,徑直帶人從李福身邊就進了署衙。
“福爺,來者不善啊,要不要我去通知毛將軍?”
李福抬起手止住。
“不必了,應該不是尋仇這么簡單,你們在門口候著,若無吩咐不要進來?!?
侯顯一怔,和劉光焱一起拱手稱是。
李清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是剛剛才答應了要聽話,也只能擔心地看著李福進去。
“下官李福,拜見大人!”
偰斯見李福單獨進來之后,對左右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你們都出去?!?
待人出去之后,偰斯坐在李福之前的位子上,看著一地茶杯碎片也不發問。
“倒茶!”
李福心里罵了兩句,還是上前換了一副新的茶具,給偰斯倒了一杯茶。
偰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隨即把杯子一擲。
砰!
“呸!什么爛茶!你這閹貨可是故意拿次茶侮辱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