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亭鬧劇之后長安朝堂與江湖在短暫的混亂之后又再度恢復平靜，年紀正值春秋鼎盛的李仲易除了有些心軟之外該有的帝王手段還是有的。

當一切恢復平靜后，世間一切自有軌跡。就比如朝小樹觀魚入知命，依舊選擇了去向柳白問劍，倒不是沒有想過找洛羽，但洛羽救了他的小兄弟卓爾，他無法對之拔劍。

這一切洛羽并不關注，他依舊是按部就班地參悟著經文，緩慢地融合體內力量，等待著書院開考。

日子一天天緩緩過去，眨眼便到了書院開考的日子，這天洛羽早早起身著衣，吩咐卓爾準備好馬車便朝著書院而去。

路途上卓爾忍不住問了他一個問題：“先生，世人皆知你是道門天才，為何如今卻是日日書生打扮呢？”

洛羽聞言不禁莞爾，自卓爾新生之后日常鮮少開口，沒想到今日卻問了個這么無聊的問題。

不過看似無聊卻也說明對方心門漸開，至少證明自己這書童又重新活過來了，這是件好事。

“道袍也好，書生也罷，不過是一件衣服罷了，昔日我游歷天下當過農夫，當過乞丐，穿過兵甲也背過大鍋，無論過去發生了什么，我始終還是我。”

聽著洛羽的話，卓爾再度陷入了沉默，心中想象著洛羽曾經流浪江湖的“精彩”歲月，他的眼中逐漸升起一股微弱的光芒，那是希望。

書院的考試分為禮樂射御書數，對于洛羽而言的確算不得什么大事。

看著考卷上依舊是那么白癡的夫子飲酒斬桃花的問題，的確很二就是了，不過他也沒打算照抄寧缺的答案，寧缺寫的是“夫子飲了二壺酒，斬盡滿山桃花”，而洛羽答的卻是“夫子飲了一腔憾，卻未斬盡一身恨”。

其余各科倒也簡單，君子六藝對他而言常規操作罷了，若是連這點小事都過不了，他又有何資格去面對那注定會來的刁難呢？

有洛羽在場，考場自然是一帆風順的，甚至他隱隱察覺到了有些不懷好意的宵小也因畏懼他的存在而不敢出手，但以唐皇和書院的手段，想來都是些小事。

考試結束后洛羽便直接回家，沒有人來與他打招呼，也沒有人來向他找麻煩，畢竟蠢人也怕死，便是那被寧缺稱為“白癡”的扶弟魔公主也對他敬而遠之。

對此洛羽倒是樂見其成，直到放榜當日，六科甲上卻也沒有引起轟動，似乎這一切發生在他身上都是理所當然的，至于那位六科甲等兩科甲上的謝承運和三科甲上的寧缺之間的對比他也不在乎。

最近幾日他也明顯感覺得到他是被排斥了，或許諸多學子是畏他而遠離他，但書院教習們的態度想來也是如今書院先生們的態度。

自己當日拒絕了夫子的收徒，加上西陵神殿這些年暗中推波助瀾，冰凍三尺又豈是一日可消的？何況當日術科答案雖然道出了事實，卻多少有些冒犯了，不過既然已經答了，那便就是答了，又能如何呢？

回去的路上寧缺終于是沒忍住找了個機會問他發生了什么事，畢竟以他的機敏自然能夠看出不對，洛羽倒是覺得無所謂，他堅守道門本就被夫子的弟子們隱隱排斥，熱情了反倒不正常。

“無事，這是我與書院的事，與你沒有關系。如今入了書院便努力想辦法學會修行吧，記住，當有一天你覺得絕望之時，書院便是你唯一的生機。”

沒有理會寧缺的沉思，他只是提點對方一下，不愿命運的軌跡過早被他打亂而已。

第二日當眾人被引到舊書樓之時，教習的介紹對他而言沒有什么新鮮感，見眾人開始去二樓觀看修行書籍之時，他反而轉身走向一樓，那里更多的是人文雜記，這才是他主要的目標。

眾人都沒注意到他的離去，即便注意到了也沒人敢說什么，大修行者們之間的事不是他們能摻合的。反而是那位一直在抄書的女教習注意到了他，不過也僅僅是動了動眉頭而已。

“慢慢啊，你說你那些師弟師妹們是不是有點過了啊，這樣豈不是顯得老夫很小氣？”

“夫子，都是年輕人，相互碰碰也是好事，相信洛羽小兄弟不會介意這些事情的?！?

看著李慢慢依舊在慢騰騰地切著肉，夫子也只能在內心無奈的嘆道：“其實那小子說的對啊，為師確實是飲了一腔憾，卻沒斬盡一身恨啊?！?

時光如流水，就在學子們開始為登樓讀書而較勁的時候，洛羽卻沉浸在了知識的海洋中。

不同世界的文明即便類似也有差別，智慧的碰撞卻能給他帶來更多的靈感，甚至他都能感覺到過往修行的一些疑惑已是豁然開朗。

僅僅是閱讀這些凡俗的人文讀本就有如此收獲，那二層樓的那些書籍又會帶給他何等驚喜呢？

以洛羽如今的目力和悟性，走馬觀花似地閱讀完一樓書籍并不用花太多時間，畢竟如今的他過目不忘，閱讀的目的也只是為了找到修行突破的靈感。

而另一邊寧缺依舊成為了唐皇暗侍衛，悄然留下的花開帖與雞湯貼同樣漸漸地在小部分人中流傳，不過這一次還多了個那君王貼和藥方貼，只是不知出于何等原因并不顯于世間。

但且不論書法高低，前者無人知是誰，后者卻是出自道門洛羽，如今那與柳白并列的世間第一強者，在知情人眼中卻是更受推崇。

雖然最近偶爾能在一些學員眼中看到一絲火熱，但書院的教習們對他依舊不聞不問，而他依舊心如止水。

就當他讀完一樓書籍準備登上二層樓之際，寧缺還是按照既定的軌跡去復仇，卻不想觸動了朱雀，以朱雀的力量將原本的氣海雪山摧毀地一干二凈，而那把大黑傘所蘊含的神靈規則之力又為他重塑了一座。

那一刻，很多人都察覺到了朱雀的異動，可唯獨距離老筆齋不遠的洛羽察覺到了那極短暫的一瞬間綻放的光明。

若非如此近的距離，若非不滅真靈的瘋狂預警，他又怎能察覺到這夫子都沒看到的一幕呢？

直到過去很久他都很難忘記那一刻毛骨悚然的感覺，仿佛自己的半個身子都處在一張血盆大口中。

安撫住不滅真靈的躁動，他悄悄離開了小院，沒敢多看老筆齋門口的桑桑一眼。

舊書樓，二層樓。

看著眼前再度陷入昏迷生死未知的寧缺，陳皮皮陷入了糾結之中，終究還是內心的善良和對朋友的珍惜占據了上風，畢竟通天丸雖然難得，但又怎能比得上朋友呢？

看著從小缺愛缺朋友的陳皮皮一邊往寧缺嘴里塞通天丸，一邊破口大罵之時，洛羽忍不住笑出了聲。

“皮皮，你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