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輝學院的午后總帶著種慵懶的甜膩。奶茶店的玻璃柜里，馬卡龍的粉色糖霜在陽光下泛著珠光，艾薇拉用銀叉叉起一塊遞到塞拉嘴邊，碧眼里盛著細碎的光：“姐姐嘗嘗這個？草莓味的，和你口紅顏色很配哦。”

塞拉沒有張嘴，只是看著那塊馬卡龍在眼前晃動。淡粉色的糖霜上印著小小的愛心，像極了八年前那個雨夜，女孩塞給她的糖紙上的圖案。那時的草莓糖被雨水泡得發漲，甜得發苦，卻成了她在古堡永夜里唯一的味覺記憶。

“我不喜歡太甜的。”她輕聲說，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玻璃杯壁。杯壁上凝結的水珠順著指縫滑落，在桌面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像滴未干的血。

艾薇拉也不勉強，自己咬了一大口，糖霜沾在嘴角，像只偷吃東西的小花貓。“姐姐是高階暗影系異能者吧？”她含糊不清地說，舌尖舔過唇角的糖霜，“我聽莉莉說，新來的交換生超厲害，能在沙漠里徒步三天——普通異能者早就脫水暈倒了。”

塞拉攪動著杯里的珍珠，黑色的液體在杯壁上劃出漩渦。暗影系異能者的能量儲備確實比常人更持久，但能在沙漠里支撐三天的，只有血族。她抬眼時，暗赤眼眸在午后的陽光里顯得格外深邃，像藏著片不見底的黑海：“只是運氣好。”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呀。”艾薇拉眨了眨眼，突然傾身靠近，蕾絲袖口蹭過塞拉的手背，“就像我昨天在圖書館‘碰巧’遇到姐姐，今天又‘碰巧’請姐姐喝奶茶——概率這種東西，說不定是被什么人悄悄改動過呢。”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情人間的呢喃，卻帶著不容錯辨的試探。塞拉的指尖在玻璃杯上掐出淺淺的月牙印，影縛在袖管里悄然翻涌——這個女孩根本沒相信她的偽裝，那些看似天真的巧合，全是概率異能精心編織的網。

“概率異能者都像你這樣，喜歡把心思掛在臉上嗎？”塞拉反問，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她故意抬手整理鬢發，讓紅寶石耳墜在陽光下閃過一抹妖異的紅，“還是說，你對每個新來的交換生都這么熱情？”

艾薇拉的臉頰突然泛起紅暈，像是被說中了心事，慌忙別過臉去：“才不是呢！”她用銀叉戳著盤子里的馬卡龍，聲音悶悶的，“只是覺得姐姐很特別……像我小時候夢到過的人。”

這句話像根細針，輕輕刺破了塞拉故作鎮定的偽裝。她握著玻璃杯的手指微微收緊，冰涼的觸感順著血管蔓延，才壓下心頭的悸動：“夢到過的人？”

“嗯。”艾薇拉點頭，碧眼里閃過一絲迷茫，“夢里有個穿黑裙子的姐姐，眼睛紅紅的，被好多人追著跑。我把自己的十字架給了她，還跟她說……”她突然頓住，眉頭皺了皺，像是被什么東西卡住了記憶，“記不清了，反正醒來的時候枕頭都哭濕了。”

塞拉的呼吸驟然停滯。八年前那個雨夜，艾薇拉確實把十字架塞進了她手里，還說“這個能辟邪”。可母親的護衛明明說過，已經抹去了她的記憶——是記憶出現了松動，還是這個女孩在故意試探？

“可能是小說看多了吧。”塞拉移開視線，看向窗外的薔薇園。粉色的花瓣在風中簌簌飄落，像場永不終結的雪，“人類的夢，總是奇奇怪怪的。”

“才不是奇怪的夢！”艾薇拉突然提高聲音，又意識到失言般捂住嘴，眼底的狡黠一閃而過，“我的意思是……那個夢里的姐姐，給人的感覺和你很像。”她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塞拉的手背，“一樣的冷冰冰，卻讓人覺得很安心。”

塞拉的指尖猛地縮回，像被燙到一樣。血族的皮膚本就比人類涼，在陽光下更是帶著玉石般的寒意，這是她最想掩飾的特征。她看著艾薇拉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繼續用銀叉戳著馬卡龍，突然明白這場對話從一開始就是場狩獵——她以為自己是獵人，卻早已成了對方的獵物。

奶茶店的風鈴突然叮當作響，杰森帶著兩個男生走了進來。他的胳膊還打著石膏，看見塞拉時，眼里的敵意像淬了毒的冰錐：“喲，這不是新來的暗影系美人嗎？怎么跟懷特這種‘易碎品’混在一起？”

艾薇拉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碧眼里的天真被一層冷霜覆蓋。她剛要開口，卻被塞拉按住了手。塞拉站起身時，紅裙的裙擺掃過地面，帶起一陣微涼的風：“你說誰是易碎品？”

杰森顯然沒料到她會接話，愣了一下才嗤笑：“我說懷特啊。一個概率異能者，用三次異能就要躺三天，不是易碎品是什么？也就你們這些新來的不知道，她母親當年……”

“閉嘴！”艾薇拉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她的指尖在桌下微微顫抖，概率異能的波動像水紋般擴散開來——杰森身后的男生突然腳下一滑，手里的奶茶精準地潑在杰森的石膏上，褐色的液體順著繃帶滲進去，在白色的石膏上暈開難看的污漬。

“操！”杰森跳起來怒罵，轉身就要去揍那個男生，卻被另一個“意外”絆了個趔趄，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石膏板磕在桌角，發出一聲脆響。

整個奶茶店瞬間安靜下來。塞拉看著艾薇拉垂下的眼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嘴角卻勾起一抹極淡的笑——這就是概率異能者的可怕之處，從不用自己動手，卻能讓敵人在無數個“意外”里頭破血流。

“看來你的‘運氣’確實不太好。”塞拉彎腰，用只有杰森能聽到的聲音說，“下次再亂說話，就不是摔一跤這么簡單了。”她的暗赤眼眸在陰影里泛著冷光，血族特有的威壓像無形的網，讓杰森瞬間僵住，臉色白得像紙。

艾薇拉適時地拉了拉塞拉的衣袖，聲音又變回甜軟的模樣：“姐姐，我們走吧，這里好吵。”她的指尖在塞拉的手腕上輕輕捏了一下，像是在道謝，又像是在提醒。

塞拉點點頭，任由她拽著自己走出奶茶店。陽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塞拉的冷白與艾薇拉的暖黃形成鮮明的對比，像冰與火的糾纏。走到薔薇園時，艾薇拉突然停下腳步，從包里掏出個小盒子：“這個給你。”

盒子里裝著枚薔薇形狀的胸針，銀質的花瓣上鑲嵌著細小的紅寶石，在陽光下閃閃爍爍。“剛才謝謝你。”她的聲音低了些，碧眼里的狡黠褪去，多了幾分真誠，“杰森他們總拿我媽媽說事，我……”

“我知道。”塞拉接過胸針，指尖觸到銀質花瓣時，突然想起母親瓦萊里婭的話——艾薇拉的母親莉莉安曾是洛斯巴赫家族的實驗體，用血族心頭血改造的人類異能者。這個秘密像道無形的墻，橫亙在兩界之間。

“你不用知道。”艾薇拉卻搖了搖頭，重新掛上甜美的笑容，“反正以后有姐姐保護我呀。”她突然踮起腳尖，在塞拉臉頰印下一個帶著草莓味的吻，轉身跑進了教學樓，粉色的裙擺在拐角處一閃就不見了。

塞拉站在原地，指尖撫過被親吻的臉頰，那里還殘留著溫熱的觸感。胸針上的紅寶石在陽光下泛著妖異的光，像顆跳動的心臟。她低頭看著胸針，突然發現銀質花瓣的背面刻著兩個小字：“等你”。

遠處的訓練場上，傳來異能碰撞的爆鳴。塞拉抬頭望去，杰森正被老師訓斥，臉上的表情又羞又怒。她的影縛在指尖悄然展開，像條黑色的絲帶，輕輕纏住了杰森的腳踝——這是她給艾薇拉的回禮，也是給所有挑釁者的警告。

薔薇園的風帶著甜香吹過，撩起塞拉的黑發。她將胸針別在紅裙上，紅寶石與她的眼眸相互映襯，泛著危險而迷人的光。她知道，這場由概率和暗影編織的游戲，才剛剛開始。

而她，心甘情愿地落入了這張名為“艾薇拉”的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