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輝學院的圖書館穹頂鑲著彩繪玻璃，陽光透過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流動的光斑，像打翻了的調色盤。塞拉站在“異族文明史”區域的書架前，指尖劃過一本燙金封面的《血族與人類千年沖突錄》，紅裙的裙擺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在光斑里漾開細碎的漣漪。

她已經在圣輝待了五天。單人宿舍的結界比想象中更嚴密，血族的力量被壓制到近乎普通人類的水平，這讓她不得不重新適應——比如走路時要刻意放慢速度，避免像在古堡里那樣一步跨出三米遠；比如喝水時要小口吞咽，不能像飲血露那樣仰頭一飲而盡。

“同學，你知道《概率異能與血族行為模式關聯研究》在哪一層嗎？”

甜軟的聲音像裹著蜂蜜的羽毛，輕輕搔過耳廓。塞拉轉身的瞬間，影縛在指尖險些失控——純黑的暗影順著指縫溜出半寸，又被她硬生生拽了回去，只在空氣中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黑影。

艾薇拉就站在三步之外，穿著件粉色洛麗塔裙，裙擺上繡滿了薔薇花苞，蕾絲泡泡袖隨著抬手的動作輕輕晃動，像兩只振翅的粉蝶。金發用粉色緞帶綁成兩個蓬松的雙馬尾，幾縷卷毛垂在臉頰，襯得那雙碧眼像浸在清泉里的綠寶石，亮得驚人。

最讓塞拉心跳驟停的是她頸間的銀鏈——半塊十字架在陽光下閃著光，邊緣處的齒痕清晰可見，與自己袖管里藏著的碎片完美契合。八年了，她竟然還戴著這個。

“在……地下一層。”塞拉的聲音有些發緊，刻意壓低聲線，讓血族特有的冷冽被一層溫軟覆蓋。她能聞到艾薇拉身上的味道，甜膩的草莓香下面，藏著淡淡的藥味——那是異能抑制劑的氣息，和母親給她的樣本一模一樣。

“地下一層？”艾薇拉微微歪頭，雙馬尾隨著動作在肩頭蹭了蹭，“可是圖書管理員說危險書籍都在三樓呀。”她的碧眼眨了眨，像只狡黠的小貓，“姐姐是不是記錯了？”

塞拉的指尖在書脊上掐出淺淺的印子。危險書籍？《概率異能與血族行為模式關聯研究》聽起來更像本學術著作，怎么會被歸為危險類？看來這個艾薇拉，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說實話。

“或許是我記錯了。”塞拉順著她的話往下說，目光落在她懷里抱著的書上——《暗影系異能失控案例分析》，封面上還貼著“僅限教師借閱”的標簽。

艾薇拉顯然注意到她的視線，把書往懷里緊了緊，臉頰泛起可疑的紅暈：“這是……老師讓我幫忙借的！我是概率系的課代表，經常幫老師跑腿的。”

“是嗎？”塞拉挑眉，暗赤眼眸在光斑里流轉，“我是暗影系的埃萊娜，新來的交換生。”

“埃萊娜姐姐！”艾薇拉立刻親昵地改口，幾步走到她面前，仰頭看著她的眼睛，“我叫艾薇拉·索菲亞·懷特，概率系大一。姐姐的眼睛顏色真特別，像我收藏的鴿血紅寶石！”

她的距離太近了，呼吸帶著草莓蛋糕的甜香，拂過塞拉的下頜線。塞拉能清晰地看到她睫毛上的亮片，大概是排練芭蕾時粘上去的，隨著眨眼的動作閃閃爍爍，像撒了把星星。

“你不怕暗影系異能者？”塞拉問，故意往前傾了傾身，讓陰影落在艾薇拉臉上。血族對光線的操控本能讓她的影子在地面微微扭曲，像條伺機而動的蛇。

艾薇拉卻沒后退，反而踮起腳尖，湊近她耳邊低語：“我奶奶說，異能本身沒有好壞，要看用它的人。”她的指尖輕輕勾了勾塞拉的裙角，蕾絲手套蹭過絲絨面料，發出細碎的聲響，“就像姐姐你，看起來冷冰冰的，影子卻很溫柔——剛才它幫我擋住了掉下來的書呢。”

塞拉的瞳孔微縮。她確實在剛才那本書砸下來時動了影縛，但動作極其細微，普通人類根本不可能察覺。這個艾薇拉，遠比表面看起來敏銳。

“可能是風吧。”塞拉不動聲色地后退半步，拉開距離，“你要找的書在三樓東側，我帶你去。”

“太好了！”艾薇拉立刻歡呼起來，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力道不大卻帶著不容拒絕的親昵，“我今天穿了裙撐，走路都不方便，還好遇到姐姐了！”

她的手指故意劃過塞拉的手腕內側，那里的皮膚最薄，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族特有的冰涼。塞拉感覺到她的指尖頓了頓，隨即又恢復了自然，仿佛只是無意之舉。

穿過走廊時，塞拉的紅裙裙擺掃過艾薇拉的裙撐，發出沙沙的聲響。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在兩人身上流動，把塞拉的影子染成金色，把艾薇拉的頭發照得像融化的蜂蜜。路過閱覽區時，幾個異能班的學生投來好奇的目光，其中就有那個叫杰森的男生——他的胳膊還打著石膏，看見艾薇拉時，眼神里帶著明顯的敵意。

“那是杰森，獵血族公會副會長的兒子。”艾薇拉湊在她耳邊小聲說，碧眼里閃過一絲嘲諷，“上次他說要把所有血族都燒成灰，結果第二天就摔斷了胳膊，你說巧不巧？”

塞拉的指尖微微收緊。果然是她做的。概率異能能操控事件的可能性，卻無法直接傷人，看來這個艾薇拉很擅長利用“意外”。

三樓東側的書架比別處更高，《概率異能與血族行為模式關聯研究》被放在最上層。艾薇拉踮著腳尖夠了幾次，粉色的裙擺在空中劃出好看的弧線，卻始終差了半寸。“姐姐幫幫我嘛。”她轉過頭，眼里蓄著水光，像只求人的小奶貓。

塞拉抬手取下書，指尖觸到封面的瞬間，感覺到一股微弱的能量波動——這本書被動過手腳，里面藏著微型追蹤器。她不動聲色地用影縛包裹住書本，將追蹤器碾碎在暗影里，然后把書遞給艾薇拉：“是這本？”

“對對對！”艾薇拉接過書抱在懷里，笑得像偷到糖的孩子，“為了謝謝你，我請姐姐喝奶茶吧！學校門口的珍珠奶茶超好喝，我知道姐姐喜歡甜的。”

塞拉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八年前那個雨夜。女孩也是這樣，把半塊草莓蛋糕塞進她手里，說：“甜的東西能止痛。”當時她還覺得人類的食物太膩，現在卻突然想嘗嘗，和記憶里是不是一個味道。

“好。”她點頭的瞬間，艾薇拉歡呼著拽起她的手就往樓下跑。蕾絲手套包裹的手心很燙，像揣著團小火苗，燒得塞拉的指尖微微發麻。

圖書館門口的奶茶店飄著甜膩的香氣。艾薇拉點了兩杯草莓奶蓋，轉身時“不小心”撞到了服務生的托盤，一杯咖啡不偏不倚地潑在塞拉的紅裙上。“對不起對不起！”她慌忙掏出紙巾去擦，指尖故意劃過塞拉的大腿。

冰涼的觸感讓艾薇拉的瞳孔微縮，隨即又恢復了慌亂的表情：“姐姐的皮膚好涼啊，是不是生病了？”

塞拉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沒關系。”她的暗赤眼眸緊緊鎖住艾薇拉的碧眼，“但下次想試探我，換個高明點的方式。”

艾薇拉的笑容僵在臉上，隨即又化開，比剛才更甜了：“姐姐在說什么呀？我聽不懂。”她反手握緊塞拉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輕輕畫圈，“不過姐姐要是生氣了，我給你跳支舞好不好？就跳藝術節要表演的《薔薇與荊棘》。”

塞拉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突然覺得這場重逢比穿越迷霧森林更驚險。眼前的女孩像朵裹著蜜糖的荊棘，笑著遞過毒藥，卻讓人甘愿一飲而盡。

奶茶店的風鈴叮當作響，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塞拉慢慢松開手，看著艾薇拉把那本被動過手腳的書放進包里，突然覺得圣輝學院的日子，或許會比想象中有趣得多。

畢竟，她追了八年的獵物，終于自己跳進了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