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磋足足持續了三個小時。

“媽的，霍德，換你來。”艾里沙爵士氣道。

這位爵士大概不記得，他已經這么叫了十來個人，每一個都叫這位南方的戰士打敗。

倒也不能怪他執著，戰士有些疲憊地想，誰叫每次切磋都讓人覺得不過是險勝而已。

手下留情可真難。下手輕了，會受人輕視，下手重了，也會招人憤恨。如何演得勢均力敵可是一門學問。

戰士佩服起布萊頓來，那位圣騎士不管打隊里的誰都是五五開。

“派普，不錯的戰斗，不過如果你手上的力氣放松些，會發揮得更好。我們有時間可以再切磋幾次。”戰士用劍撐住身子，大口喘氣對那位癱在地上的前對手說。

“看來南方的貴族也不是全靠的甲胄嘛。”新上場的霍德又高又結實，恐怕很討教頭喜歡，——

戰士問伊蒙學士借來了一套裝備，并好生勸走了這位老學士，以免這些黑鴉弟兄們手下留情。

他剛穿著黑色的皮甲回來的時候，聽到了一陣陣笑聲，但隨著他一路取勝，倒小了許多。

“皮甲真劍對練，你們的教頭可真嚴格。”戰士微微笑道。

但這句話倒是引起了對手的輕蔑：

“這就怕了？那還是滾回去吧。”

哎……

戰士搖搖頭，舉起武器。

這場切磋和其余十來場相差無幾，黑鴉兄弟氣勢洶洶砍來的劍總是被這位年輕戰士狼狽又險險地化解，叫觀看者每一秒都擔心他會被一劍砍傷……

可直到霍德累到手臂酸軟，就是沒有一劍砍中戰士。

戰士抓住機會，一腳踩在對方腳趾上，然后頂撞近身，抱住對方剩下的那只著力腳，一記抱摔將吃痛悶哼出聲的霍德摔倒在地。

“他媽的！”

明明勝負已分，霍德卻還是拿劍脊向戰士拍來，被戰士用劍擋住。

“霍德，你的力氣很大，只是招式太直來直去了，”戰士說，“不要讓你的優勢變成你的劣勢。”

霍德的眼神動搖了一下，鼻子里哼出一聲，將劍放下，老老實實認輸，捂著從盔中滲出血的頭罵罵咧咧地走了。

最后那一劍還真沉，不過也只是和其他訓練兵相比而已。跟羅納德的大斧相比還是差得遠……

“他的傷沒事吧？”戰士看向艾里沙爵士，卻只見這位精瘦的，灰白頭發的爵士怒哼了一聲，扭著頭走遠。

“這可真不得了，我還是第一次見那頭老騾子被馴服得這么老實。”有人走到戰士身邊，是上個對手，名叫派普的人。

“老騾子？”

“艾里沙教頭不怎么好聽的綽號之一。”派普答，并提醒他，“您今天的舉動可狠狠銼了這位的心情。這位大人從哪兒來？不是我吹噓，我一聽口音就知道人們從哪里來——可我從沒有聽過您的口音。也許您來自東邊的自由貿易城邦？”

戰士搖搖頭。

“那只能是北方的野人了。”

“那你可說對了。”

兩人笑起來。

更多的訓練兵靠過來，大多是和戰士交過手的那些人。

戰士看得出來，似乎艾里沙受挫的事讓這些訓練兵忍不住喜上眉梢。

戰士坐在訓練場地上，一一向他們解答劍術問題，這期間，他看見艾里沙爵士在遠處用冰冷的眼神在看著他。

“尸鬼啊……”

當亞里說到來意的時候，有一個弟兄喃喃道，“我們是沒見過，但是聽說前陣子有幾個游騎兵……”

“噓！”其他弟兄打住了他。

這似乎讓他們的臉上沾了些陰霾。

“……怎么了？”戰士沒有放過這些變化，但只是流露出好奇的表情，問道。

“爵士不讓我們往外說。”派普說。

“有幾個游騎兵瘋了。”處理好傷的霍德擠開人圈，“俯視著戰士說。

“……瘋了？”

“有種說法叫凍傻了。”霍德看著他，“戴文，其中一個的名字。”

說完，這個大個子走了出去。

“別信那些東西比較好。”派普說，“連鳥兒想飛過長城都會被凍僵，哪有什么尸鬼呀。”

——

戰士是在馬廄里找到的這位游騎兵。

這位滿臉皺紋的老兵正用樹根般多瘤的手指撫摸著一匹好馬，臉上滿是笑容，咧開的大嘴里是木制的假牙。

“我聽說您上次巡邏看到了一些可怕的東西？”戰士開門見山地問。

“白……”

“白色，白色的，白色的狼，白色的鷹，白色的鹿，白色的烏鴉，都是白色的。我們都是白色的，我們都會是白色的。”

那位老游騎兵不停笑著。

“熊也有白色的，馬也是。”戰士說，“這叫白化病，許多動物都有這種病，這也不稀奇，您到底看到了什么？”

“混賬！你把我拉到這里來，就是為了說這些話？”這位叫戴文的老騎兵忽然氣得渾身發抖，“滾開！滾開！”

‘并不是我將您拉到這里，您本來就在……’

“笑話！我怎么會自己來馬廄！滾開！”

這位老騎兵用力推搡了他一下，但反倒是自己一屁股倒在草槽里。

“滾開！滾開！”

那老人聲嘶力竭地怒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