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芭莎”安靜地依在雷克斯懷里，小妖精則對勇者說著編造的故事。

她大概真有當吟游詩人的天賦，米爾多拉斯給的只有短短三四行的故事，被她擴充到了快能出書的精彩程度。

她的“背景”、定位是照顧塔芭莎的小妖精——實際上是因為“塔芭莎”不方便當著勇者的面撕通曉語言卷軸，而充當她的翻譯——在游戲的前、中期，盧卡曾多次幫助妖精之國或受其幫助，妖精的存在并不突兀。

差不多得了。

“芙蘿拉”向小妖精打手勢。

“哎……故事差不多就是這樣。門在那邊，門的對面是那頭惡龍。”小妖精十分迅速地中止了話題。

“我們來開鎖吧，勇者大人先照顧好……”

“等等。你的故事是說完了，還是還有后續？”雷克斯抬手打斷了“亨利”的話，看著小妖精。

“……有。”

“說完，我是不skip派——至少初見是這樣。”

雷克斯說。

“……可是門那邊還有一頭為禍世界的惡龍？”

“芙蘿拉”試著說。

“拜托，只要我不走過那扇門，劇情就不會走……”雷克斯滿無所謂地聳聳肩，但是看見塔芭莎泛著淚光的大眼睛正望著他，便頓了頓，改口道，“我是說，也許未談完的故事里有對付那頭龍的弱點？乖，乖……”

他摸了摸塔芭莎的頭，表情柔和。

“噢！這該死的門免疫揮砍！要是我有鈍擊的武器就好了！”

“亨利”忽然特別大聲地說。

“太巧了！法杖的攻擊是鈍擊——我們交換武器如何？”

“芙蘿拉”不知怎么也特別大聲地說。

“好主意！”

“亨利”和“芙蘿拉”從手上互換武器，戰士“亨利”用法杖用力一敲，便打開了門，然后將武器換了回來。

“門開了。”“亨利”對雷克斯說。

本來正在聽故事的雷克斯瞪圓了眼睛，怔了數秒，問：“你能裝備法杖？”

“當然不能。我是戰士。”

“但你剛剛……”

“我剛剛怎么了？”

“……”

雷克斯讓妖精閉上了嘴，陷入沉思，

“……芙蘿拉姐姐，把你的法杖給亨利。”

“芙蘿拉”將法杖遞了過去，但是“亨利”沒接。

“我不能。”亨利說。

“你接過來，拿在手上。”

“勇者大人是什么意思？”

“……把你手上的劍松開，再用空著的右手拿上她的法杖——你明白？”

“懂。”

“那你還在等什么？”

“我不能裝備。”

雷克斯和“亨利”兩人同時陷入抓狂狀態，過了幾秒，雷克斯冷靜下來。

“……是個bug。”他自言自語。

“你和芙蘿拉互換武器。”雷克斯如此對亨利說，這次兩人正常地換了武器。

“靠！你這不是能裝備法杖嗎？！”

雷克斯罵了一聲。

“您什么意思？我裝備的是我的戰士長劍啊。”“亨利”舉著法杖，撓了撓頭。

“……識別錯誤啊。芙蘿拉，你現在手上的武器是什么？”

“理力之杖。”她說。

“和我換換。”雷克斯拔出天空之劍——與芙蘿拉順利地交換了武器……只是似乎因為力量不足，她拿劍的手垂到了地上。

“現在你拿著的是什么武器？”雷克斯又問。

“理力之杖。”

“我們去把龍殺了吧。”

不知道為什么雷克斯忽然打起了精神，換回天空之劍，神采奕奕，臉上樂開了花。

——

從門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頭十分巨大的、躺在地上的，正在睡覺的紅龍——剛剛小妖精的故事里有談到，這頭龍喜歡睡覺，早睡午睡晚睡雷打不動……原定的計劃是讓勇者趁龍睡覺的時候偷襲打個重擊——

“把它叫起來。”雷克斯對“亨利”說。

“？但是勇者大人，現在可是偷襲惡龍的好時機……”

“它傷害了我妹妹，怎能讓它如此舒服地死去？”

雷克斯不知怎么忽然進入了狀態，“將它叫醒！我要將它折磨致死，龍爪的指甲蓋拔掉，脖子的龍鱗剜下，龍頭掛在我的劍上！”

“……”

可是這只龍只是模型。用物體變形搓出來的2:1紅龍模型——獨一無二。

反正勇者已經滿級了……用模型糊弄糊弄也說得過去。

愛惜生命的人不會冒險犯事——但“玩家”顯然不在此列。即使不能讀檔，為了體驗劇情特意走一遭危險選擇的人也大有人在。

該死，不會這游戲的玩家對龍都沒有一點敬意的吧？正常人哪怕是在路上見了一只會狂吠的狗，也會繞路讓開啊。

這下怎么辦——正當“芙蘿拉”這么想的時候，小妖精忽然高聲喊了起來：“邪惡的紅龍扎卡多拉貢，卑鄙的米爾多拉斯的同伙！你的偽裝已經被勇者識破了！現出原型吧！”

“桀桀桀！”

空間一陣扭曲——一道人影適時地出現在了紅龍的身體上，是米爾多拉斯，“不愧是傳說中的勇者，竟能識破我的偽裝——那我也就不演了！我是與神平起平坐，孤高而強大的米爾多拉斯！勇者的終結者！在你面前的不過是我的一小片分身，但對付你綽綽有余！”

米爾多拉斯一邊說著沒人會仔細聽的boss臺詞，一邊對著“芙蘿拉”偷偷眨了眨眼睛。

他應該是聽到了愛——小妖精的話，機靈地丟了個分身出來……

“原來如此，罪惡多端的米爾……算了，我累了。”

雷克斯拔出劍，忽然表情一變，“老實說……我確實是想好好扮演一次雷克斯……但是這個副本好無聊啊……早點打完算了。”

米爾多拉斯頭上冒氣青筋——他攥緊了拳頭。

“甘霖娘！”魔王終究忍不住罵道，“我路上給你安排了一路的書籍和紙條、一路的尸骸，細細給你描繪了這場戰役的起因和背景，送你上英雄王座——但泥潭釀的從中章直接跳到結尾，還怪老子設計得無聊？！”

雷克斯的臉上顯然冒出了疑惑的神色。

快別說了，“芙蘿拉”趕快給米爾多拉斯使眼色。

“少來！我和這個*不共戴天！誰勸我連誰一起揍！”米爾多拉斯紅了眼，手上舉起一個大大的火球——

算了，就讓他們對打吧。再怎么說米爾多拉斯也是原本游戲的最終boss，理論上他們倆戰力應該差不大多。

芙蘿拉帶著其他幾人退至門邊。

勇者拔出了天空之劍。

出劍，

收劍。

一劍把米爾多拉斯秒了。

“……你……你這家伙！”

斷成兩截，身上冒著[游戲人]光效的米爾多拉斯尸骸扭曲起來，變成了龍形。

這只巨龍生著六只手臂，一個碩大的頭顱，有些肚腩，在肥胖的身軀下顯得有些嬌小的雙翅。

“可憐！真是可憐！要是你在第一個形態就死去！就不會見識到我的恐怖了！”

米爾多拉斯大聲怒吼，整個洞窟為之一震。

勇者拔出了天空之劍，

出劍，

米爾多拉斯香消玉殞。

“……”

這游戲的強度平衡是怎么回事？魔王要不你來當算了吧，米爾多拉斯他配嗎？他配嗎？？？

“就這？”

勇者甩著劍花，還不忘云淡風輕地說一句。

紅龍的身軀同米爾多拉斯的殘骸一起化為粒子消失，在紅龍消失的地方，一把散著銀光、劍刃稍紅，整體繚繞著血紅色光芒的長劍，就插在祭壇之上。特效之酷炫簡直不像這個世界的武器。

“——酷……”

雷克斯忍不住出聲贊嘆，就要上手去拔，

“芙蘿拉”攔住了他：

“勇者大人，這劍上似乎有一些詛咒，先讓我為您施加祝福——如果沒有凈化的力量相抵，是發揮不出它的全部力量來的。”

“它有什么屬性？”

雷克斯問。

“我看看。”“芙蘿拉”裝模作樣地詠唱了一段咒文，“它的名字是‘勇者之證’，造成的傷口無法用魔法愈合，可以反射咒文，持有時受吐息傷害減少……關鍵是，似乎攻擊力比天空之劍高。”

“勇者之證……比天空之劍高？……我試試。”

他說著，摩拳擦掌，拔出這把劍——

“感覺不出來……但是這會發光的劍也太酷了……還是紅色的，更酷！……等等。”

雷克斯先把劍放下，然后把天空之劍與“亨利”的長劍互換，再拿起‘勇者之證’——“果然我才是天選的勇者——等等，你們之前說那些人是因為有‘勇者之證’才被稱呼為現勇者……那他們人呢？”

他回過頭的時候，身后空無一人。

——

一傳送回米爾多拉斯那兒，“芙蘿拉”就看見他一幅便秘的樣子。

“那只是個分身。我本體能撐得更久。”

米爾多拉斯一臉消沉。

“我明白，我明白。”“芙蘿拉”抱抱他，“沒事，時間短也是有好處的。”

“？你以為我是放水了？”米爾多拉斯的表情更難過了。

“往好處想，我們拿到了最后一件天空套裝。”

“亨利”解除變形，變成年輕戰士的模樣，向米爾多拉斯交出散發光芒的劍。

“往好處想，我有一個不怎么愉快的被秒殺經驗，你有一個不怎么愉快的女裝體驗。這讓我心里好多了。”

米爾多拉斯拍拍“芙蘿拉”的肩膀。

“芙蘿拉”一臉復雜的神色，陷入沉默。

“抱歉，好兄弟……我好像不該開這個玩笑。”米爾多拉斯撓撓鼻子。

“不，我難過的是……”

“芙蘿拉”表情更復雜了，“我好像不是很討厭……”

“塔芭莎”的偽裝也解除了，她拉了拉兜帽沿，沉默幾秒，開口道：“我大概明白。”

一道耀眼的白光亮起，最后的天空套裝也被融入血光劍中——

這就是讓扎卡里能使用天空套裝的方法——保留屬性，合成進扎卡里能使用的武器里。

雷克斯拿到的那把血光劍是贗品——準確的說，一開始是真品，加了一些幻術，以免勇者能鑒別武器，在他放下劍、和戰士互換武器的時候，小山雀巧手換了一把贗品。米爾多拉斯[制造道具]做出來的贗品。

[天空血劍]：

[游戲道具]：承受足以使之損壞的傷害時，多余的傷害會穿過此劍本身，不會使此劍徹底損毀。

[天空的恩賜]：持有者獲得所有噴吐武器的抗性，所受傷害略微減少，戰斗中可使用反應反射所有咒文，并指定一名敵方，驅散其身上的所有咒文增益。

血光：此劍造成的傷害無法通過魔法效應恢復。

“芙蘿拉”看著卡片上的描述，陷入沉默。

“所以……”

米爾多拉斯搓了搓手。

按照此前的約定，米爾多拉斯為扎卡里收集天空套裝，并使它們能為扎卡里所用，此外，再教一些“特殊技能”后，扎卡里要從米爾多拉斯身上接受“魔王”的身份。

“玩家”意識到“芙蘿拉”他們的失蹤不是劇情而是陰謀前，應該還有一段時間。為免“玩家”惱羞成怒拉閘關機——盡管不知道現在的“玩家”還有沒有這種能力——剩下的流程必須盡快加速了。

“‘技能’呢？”

“芙蘿拉”問。

“這……不是我不想，但是你看……這系統在我身上——大概得‘魔王’才能用。好兄弟你要不先接受接受……”米爾多拉斯搓著手，小心翼翼地說。

“向我說一個謊言。”

“芙蘿拉”向他說。

“……我是‘玩家’。”米爾多拉斯說。他頭上出現了欺瞞骰子。

“然后向我說，你至今的所有承諾，都是真的。”

“我至今為止的所有承諾，都會盡力實現。”

米爾多拉斯說，沒有骰子。

“來吧。”

“——魔王轉讓，扎卡里。”

米爾多拉斯鄭重說——

細密的、難以言喻的感覺涌進“芙蘿拉”的身體——從皮膚、從指甲縫隙，有冰涼又細膩的東西鉆入他的身體里，就像水流從身下漫上來一般，扎卡里的意識逐漸被深邃而厚重的感覺包裹，

冰冷、幽暗、深邃、輕飄飄……然后他的意識瞬間向下墜去，兇猛的墜落感余韻未盡——

扎卡里又回到了“芙蘿拉”的身體里。

但是時間靜止了。

面前的米爾多拉斯，天上的飛龍，涌動的黑色迷霧——不再變化。

如同“時間停止”一般——但扎卡里可以確信，這個瞬間他并沒有使用“時間停止”。

“這真不容易，不是嗎？”

一道從未聽過、柔和的、不分男女的聲音，在扎卡里頭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