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正轉變。”

——？？？

霧——白茫茫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霧。有些令人幻痛起來，霧本身不痛，但是記憶里某些刺骨的寒冷激發了幻痛。

龍炎——他這才注意到是從自己的喉中噴出，指向天，龍炎噴過之處迷霧散去。

“無名之龍！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腳下迷霧中沖出來幾個小面團般大小的人，直直奔向他。他們身著亮白精鎧，身上大多有龍頭徽——串在長矛上的龍頭徽。

爪擊、噬咬——隨著龍體型的增長，爪擊和噬咬的范圍也隨之增長，那些小不點都沒來得及來到他腳下，就綻開了番茄醬。

番茄醬？——他舔舔嘴邊的紅色粘稠物質，有些酸酸甜甜的味道。

“你喜歡番茄醬還是胡椒面？”——他對面那個人問。他望望四周，似乎是一個餐廳，里面的人穿著他叫不出名字的服裝，他正坐在椅子上，人形。

“那我自己拿了。”——對面那人不知為何看不清容貌，伸手拿走兩人中間的番茄醬包，給自己面前的炸雞涂抹醬料。

……胡椒面——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面前，是一大桶薯條。胡椒面配薯條……這可真是一種挑戰。

他抬起頭來時，對面那人的臉就要貼在他臉上般的近。

那人臉扭曲著變成格雷森的模樣——不，是永冬城那格雷森雕像的模樣，英俊、偉岸、劍指前方、睥睨天下：

“汝正轉變。”

他說。

——

扎卡里從夢中驚坐起，心跳異常的快。

事到如今為何會做這樣的夢？扎卡里按住微微發抖的手，心里還留存著夢中驚恐——可又為何驚恐？夢中所歷并沒有恐怖的元素……是心理因素？

有時人潛意識會將害怕的事放進夢里，尤其是那些不能承受的事——這并不意味著人渴求那種結果，恰恰相反，那是潛意識為了真正發生時，減少沖擊而進行的“訓練”。

扎卡里回想著以前掌握的知識，稍稍平靜下來，但沒有倦意，便起身出了旅店。

天空套裝剩下的三件，天空之盔、天空之鎧、天空之劍，有兩件在人界，一件在魔界。米爾多拉斯堅持讓扎卡里先拿人界的兩件，說是為了他們好。

扎卡里邊回想邊在戶外散步，

天空確實不見星月，萬里無云——他們如今在人界住宿，明天動身前往天空之盔的所在地。

至今行程已去四天，以此進度應該能剩余半個月的余裕。實際上應該更短，之后不再需要搜集情報……總的來說這次行程相當順利。

——“汝正轉變。”

該死！怎么又出現在腦海里。什么轉變？什么正在？這是保護訓練嗎？

——一道璀璨的光芒沖天而起，扎卡里的目光被它奪去視線。

‘將星星歸還于大地，將愿望贈與塵土’

仿佛聽到愛莉希雅的禱詞一般，扎卡里回想起回到暮光港口時的那一幕。逆著光芒的方向向下尋找，果然愛莉希雅就在那里。

“這是哪個愿望？看光芒的亮度好像挺不一般。”

扎卡里走過去問，愛莉希雅的臉上一瞬間出現了些許錯愕的表情，“你能看得見？”她有些驚訝地問。

“……我上次就看得見。”扎卡里也被她搞得一愣。

愛莉希雅表情歸于平靜，飛到扎卡里肩頭落下，然后抬頭看向天空。

“——是阿庫婭的，格雷森你還記得嗎？我們回來的時候，她的愿望還沒有實現。”她小聲說。

扎卡里心中沒來由地一跳，他皺起眉，轉頭看向愛莉希雅：“她的愿望是‘回到天界’沒錯吧？她沒能回去？”

“不，她回去了。他們成功殺死了魔王。很了不起吧，是那個屬性值和我差不了多少的和真殺死的。”

愛莉希雅鉤鉤嘴角，但笑容維持不了幾秒。

居然是和真？阿克塞爾大決戰后，惠惠的等級已經十分高了，本來最后以為會是她打敗魔王的……

扎卡里見了，不詳的預感更為鮮明：

“……所以她愿望的扭曲是什么？”

愛莉希雅輕吸一口氣：

“和真死了。無法復活。”

扎卡里感覺自己腦袋里有嗡的一聲。

“阿庫婭在魔王死亡的一瞬間回到了天界，但是和真與他同歸于盡——阿庫婭已經回歸天界，無法再為和真復活。這就是她的扭曲——疼！好漢饒命！”

被彈了額頭的愛莉希雅一臉痛苦。

看著她的痛苦，扎卡里卻高興不起來，陷入沉默……自己似乎是有些變了，以前那么淡泊生死，現在卻會陷入這般悠長的憂傷……

要說悲痛倒也算不上，扎卡里想起和真聊到過的一種形容——如小橋流水、如明月輕紗、如門前老樹般，悠久、靜謐、不顯眼，卻又鮮明。

扎卡里腦海中浮現出那個藍頭發女孩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景象。

他拇指抵住中指，作力欲彈：“你本可以提醒他們……”

“抗議！你明明讀過我的感知了！”她大聲抗議道，“‘實現方式’的感知沒有那么準確！”

……扎卡里回想起來。

[他會變成龍，他會擁有至上力量，他會擁有求生的意志。]

[異世界的水之女神會為他降下祝福，使他獲得另一種求生意志]

那時讀到的兩個愿望結果，其實說得過于模糊，“求生的意志”是“死亡狂化”、“至上力量”好像是“未來坍縮”？“另一種求生意志”現在想想，是跪地求饒的“遇死慫化”吧？——真他*的傻逼，以后要是有機會碰上那個異界意志，高低得給他兩巴掌教他什么叫“求生意志”。

但她說的沒錯——即使知道了這種信息，也幾乎沒辦法防范。

……會變成龍又能怎么應對？學個變形術？

“看吧！不是我的錯！”

小仙子得意地笑起來，這提醒了扎卡里，蓄力已久的彈指打在愛莉希雅額頭上，她直接被彈飛出去，嗚咽著在半空中打起滾來。

“……葬禮呢？已經舉辦了嗎？會舉辦嗎？”扎卡里向愛莉希雅問。愛莉希雅眼中含淚，搖頭表示愿望之外的事她不清楚。

“這樣啊……”

扎卡里沉默少許，變形術換上燕尾服——仿的巴尼爾裝扮，他只知道這一種日本正裝，盡管不知道合不合時宜。

“我要去一趟那個世界。”扎卡里說，愛莉希雅立刻一幅來了生意的明媚笑容：“多謝惠——”

“[傳送]！”

——扎卡里瞬間消失在愛莉希雅面前，留下她一人瞪大眼睛。

過了一小時左右，扎卡里才又瞬間在她面前出現。

愛莉希雅一幅緩不過神的表情，怔怔看著扎卡里許久，才飛過來，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楚楚可憐地哀求道：“格雷森……請不要剝奪我的存在感好嗎……？”

扎卡里笑起來——然后給了她一個彈指。愛莉希雅痛苦地落在地上，一邊打滾一邊叫罵：“你這家伙！你這可是二十多力量的彈指啊！我HP可只有十多點！”

扎卡里渾身舒暢地伸了個懶腰，往旅館門內走去。

在米爾多拉斯面前，走之前，扎卡里試著布下傳送點——卻被提示傳送點已滿。

[傳送]，從蕓蕓那學來的傳送技能，只能設置3個傳送點……扎卡里在這個世界的旅館門口設置了一個，此外便沒有再設傳送點——

但當時在阿克塞爾在側門設置了一個，正門設置了一個，共計兩個。如果那邊的兩個傳送點還占用配額——也許意味著它們還可以使用。

扎卡里也是第一次嘗試，結果成功了。第一次在不依賴愛莉希雅的情況下實現了跨世界移動，結果非常成功。

“等等，等等，葬禮呢？后來怎么樣了？”

愛莉希雅飛著追上他身邊，扎卡里笑而不語。

和真確實死了，渣都不剩幾粒。人渣真這次真成渣滓真了——但他殺死了魔王。

阿庫婭曾經說過，拉到那個世界的穿越者，都被承諾，殺死魔王后會有獎勵。

和真可以選擇回到日本，帶著特典外掛過上幸福生活——也可以在那個世界重生，重新選擇一個特典。

上次和真選了阿庫婭，這才引發后面的許多故事……還怪有些懷念的。所以這次和真先生還是選擇了帶著女神重生——

帶了厄里斯女神。

誒……不愧是渣滓真啊。

——總之，和真重生了。哭哭鬧鬧的阿庫婭不顧阻攔擅自下界來……不愧是阿庫婭。

扎卡里按住一臉抓狂的愛莉希雅，只是笑著不說話。

——她活該受這不被回答的折磨。就不讓她知道好了。

感覺愛莉希雅也有了些變化。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她不作思考，是抵抗‘它’的有效手段。‘它’那可以將涉及‘它’的事變作事實的能力，正是“未來坍縮”的死敵。而扎卡里現在勉強習慣了應對她的“愿望”能力，勉強能把她控制住。

真是個奇妙的克制閉環。

她的不變與無情，大概是因為她“無想”的狀態吧，她一定比扎卡里活得更久——幾千年？上萬年？卻還是這般不成熟的奇怪樣子。

……如果不變被打破了，這個閉環還能維持下去嗎？

扎卡里看著她那垂泫欲泣的表情——她現在學會了，只要不說話就不會出現“欺瞞檢定骰”——心中升起少許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