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古蘭巴尼亞的北方，進入魔界的入口仍然開放著。進入魔界本身并不困難。

“我贊成。”

年輕戰(zhàn)士最先開口，“我們已經(jīng)擁有天空之盾，是投靠魔王最好的敲門磚。”

“然后我們坐視魔王為害世界？我很難贊成。”布萊頓接著開口。

“這是個游戲世界——就像她剛剛說的，這是虛假的。”戰(zhàn)士指指愛莉希雅，“與我們以前玩的大富翁沒什么不同。惠惠也曾說要把贏來的錢用來奴役世界——這與當時并無不同。”

戰(zhàn)士說。

布萊頓敲敲桌子：“當然不同——這里的人民會流血……”

“你真認為他們會思考？你親眼見了，他們只會重復固定的那幾句話。嗨！小姑娘，你好啊！”

“勇者大哥哥，你為什么不砸我們家的罐子啊？別的勇者都是進來就摔我們的罐子——然后把里面的東西拿走的。”

“——你聽！”

戰(zhàn)士指指吧臺邊的那個小姑娘，她依舊那么純真，卻顯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是對的，布萊頓心想，這些人也許只是長得像人類的人偶……他們也許沒有自己的意志……

“閉嘴！”

布萊頓忽然猛地站起來，頭上青筋直冒，“我們都沒資格定義生命——你可知道因為這倉促的舉動會影響多少人！我們當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對他們的影響可是一輩子！幾輩子！你覺得他們不是人就可以無所謂？”

“不是‘我覺得’，是事實如此。布萊頓，你對誓言太偏執(zhí)了。”戰(zhàn)士搖搖頭。

“——！”

哐當一聲，布萊頓猛地站起，揪起戰(zhàn)士的衣襟。其余幾人都嚇得站起身，但戰(zhàn)士卻朝他們擺擺手，表示沒事。

“……我對誓言偏執(zhí)？也許。”布萊頓松開戰(zhàn)士，指指門外，“我的誓言是守護‘民眾’——類似于保護弱小……但我見了太多不公義——扎卡里，也是我認為的‘民眾’之一，你會因為他不是人類而輕視他嗎？還是你其實只把他當作格雷森的剪影？一段有趣的活傳奇？我不會，在我心里，他和我們一樣——”

“你太偏執(zhí)了，布萊頓。你覺得你能救所有人？我們已經(jīng)兩次穿梭世界，外面的世界有多少人？幾億？幾京？幾億京？你要救的是所有人，還是你面前的所有人？這和自我滿足有什么區(qū)別？”戰(zhàn)士打斷了他的話，“但你不是向來如此——是那屠龍勇士說了那些話之后，你才不對勁的。布萊頓——你是破誓者……是什么時候開始？……你為什么不向我們坦白？”

“……我……并沒有隱瞞。”

“所以我們可以舉手表決這個提案。贊成的舉手。”

戰(zhàn)士說著，先舉起手來，隨后小山雀和野蠻人也跟著舉手，牧師臉上露出猶豫的表情，但終究沒有舉手。

“在我出去處理鷹翼人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怎么感覺氣氛怪怪的。”

扎卡里倚在酒館門邊，輕輕敲了敲門。

“……你什么時候出去的？”

“……我有那么沒存在感嗎？”

扎卡里走回來，坐下。

“我們在討論你提的那個提案——投靠魔王。布萊頓以他的誓言為由表示不同意，但他已經(jīng)背棄了誓言，我們在教堂都聽到的。”

戰(zhàn)士說。

“噓噓噓。每個人都有秘密，”扎卡里搖搖頭，給自己倒了一杯果汁，“你也一樣，沒有不存在秘密的人……既然布萊頓不想談，就先不談好了。”

“不過，”扎卡里又看向布萊頓，“你那樣你叭叭叭叭發(fā)脾氣，也無助于解決問題——放松一下，先聽我講一個故事？”

“……我們可不是喜歡聽童話的年紀了……”

布萊頓長嘆一口氣。

“——什么？我還以為你們會感興趣……是關于‘通古斯大爆炸’的故事。”

扎卡里輕抿果汁——布萊頓卻怒而拍斷了桌子。

幾人都嚇了一跳——看向布萊頓，他呼吸急促，牙關緊咬，青筋直冒。

“WT……游戲里損壞桌子要賠錢嗎？”

扎卡里眉毛一挑，看向愛莉希雅，見她沒有回答，便又向布萊頓舉起酒杯——裝著果汁的酒杯——“別激動，布萊頓，我只是打算說些我的故事……與你無關。”

“……我永遠無法這么說。永遠。”

布萊頓咬著的唇流出血。

——

“那一天發(fā)生的事情很少，所以故事會非常非常短，”

扎卡里說，

“通古斯城在暮光港口的東北方，臨近一個小內陸海，主營漁業(yè)，這樣的城鎮(zhèn)在布姆贊王國里非常多，畢竟是臨海王國。通古斯城的運輸大道與暮光港口相連，與王城相連，與北邊諸城相連，也可以說是個比較重要的交通樞紐。”

“王城東邊有個火山，我一百多年前常去那里泡澡——后來王國的士兵以要開采原料為由把我趕了出來。也是有些報復的意思，之后的幾十年，我一直在王國北邊的地帶活動。時不時就有一只巨龍在天空盤旋——著實給王城的人嚇得夠嗆。”

“五十多年前，我還在王城偏北的地帶活動——帶著我的好龍證——王城在通古斯城的東邊。”

幾人專心聽著，戰(zhàn)士最為認真而嚴肅。

“……然后那件事就發(fā)生了。我知道很突然，但對我來說也一樣。”

扎卡里說，“我正和去‘收集素材’的王國衛(wèi)兵聊天——一支攻城弩箭就從側面射中了我的脖子，龍形態(tài)的脖子，結結實實地扎穿了龍鱗。那可是支攻城弩箭……為什么會在野外？為什么會瞄準我？”

“如你們所知，我可以暫時壓抑狂化，但必須是有所準備的情況下——簡單來說，我確實被算計了，沒法對抗狂化。”

“我向箭的方向看去，只有一個正在倉皇逃竄的通古斯衛(wèi)兵，和在他面前的傳送門——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識。”

扎卡里又灌了一口果汁，“這可不好喝——抱歉，當我醒來時，我在海里，身上燃著火焰。”

“我飛起來，通古斯城還在燃燒著——而距離我失去意識，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一天。”

扎卡里向戰(zhàn)士伸出手，“我說完了。”

戰(zhàn)士揮劍便砍——這是符合禮儀的事情——一陣模糊的光效過后，扎卡里吃痛地收回手。

“你真砍啊！”

“我很高興你能說出來。這下我們兩清了。不過我還以為會閃避掉……上次不就是這樣？”

“你升級了啊！”

“傳送門……普通士兵可接觸不到這種東西。有人故意攻擊你……他的目的是什么？是敵國的間諜嗎？……但這和布萊頓有什么關系？”小山雀看向布萊頓，他還是一臉愁容，“他是那天跟你搭話的王國士兵？”

她開玩笑道。

“我有那么老么？”布萊頓指指自己的臉，“最多看起來也就三四十歲吧？五十年前的衛(wèi)兵——你覺得我有六七十歲？”

“沒關系布萊頓，精靈的壽命觀和人類不一樣。”野蠻人拍拍他的肩膀。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牧師不解道。

“我……”

布萊頓長長嘆了口氣，“我是那個射箭的人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