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測思想’——”

扎卡里詠唱完，

“不！”

愛莉希雅忽然十分驚恐，瞪大了眼睛。

……

時間似乎變得緩慢起來。

她的思緒涌進扎卡里腦海中，主要情感是憤怒，然后是不知如何表達的困惑和煎熬……

只有情緒嗎？

好在“偵測思想”可以多次使用來進入更深的思考——

扎卡里釋放第二次，進入了愛莉希雅的第二層意識……

這里什么也沒有。

喂，剛來的那天，愛莉希雅說她平時什么都不想……

居然是真的？能干凈到連藍色的大象都不想？

沒有辦法，扎卡里只能釋放第三次——愛莉希雅的意識劇烈掙扎起來，看來不管有沒有結果，第三層都是最后的了……

——？

……？

——？

“偵測思想”只是意識進去探索，本身的身體感知到的東西應該沒有變化——這樣才對？

但是扎卡里忽然感受到了許多朦朧的東西……最鮮明的是對“不老不死”那個愿望的感應，

<他會變成龍，他會擁有至上力量，他會擁有求生的意志。>

之后是凈化“死亡狂化”的愿望：

<異世界的水之女神會為他降下祝福，使他的求生意志以另一種形式體現>

……是愿望實現方式的感應？偵測思想有這種效果嗎？能將感官共享到這種程度？

……？

扎卡里試著去讀讀其他人的愿望——比如阿庫婭的“回到天界”，惠惠的“成為魔王”……

——？？？

——扎卡里忽然感覺呼吸困難起來——

他的視線變得昏暗，明亮的城外光景變得如夜晚般黑暗，

他轉不了頭，也動不了身體，

先是呼吸，然后是視覺，再然后是知覺和身體控制權——被輪番剝奪，

但是第六感卻突然蘇生過來……有種奇怪的東西……有種奇怪的氣息，要來了，扎卡里曾見過不死族之王，也通過閃現術去過地獄位面——但它們都沒有這種……詭異的不可名狀的氣息……

周圍蔓起霧來，白色的，冰冷的，痛入骨髓的，霧，就這么圍繞著扎卡里蔓出來。

知覺恢復了？不，還是第六感。

祂來了——扎卡里立刻察覺到，有什么東西靠近了他的背后，沒有腳步聲，沒有風聲，沒有氣息，什么也沒有……但扎卡里就是知道……

祂睜開了眼睛，看向扎卡里。

扎卡里不受控制地炸毛起來——準確的說，是炸鱗，恐懼誕生的激素讓扎卡里整個后背，整根脊椎，整個大腦都如觸電般發麻，龍化欲望無法抑制……

沐浴在祂的目光之下，扎卡里幾近發狂——

一聲縹緲的聲音此時傳來——

“扎卡里！扎卡里！什么都不要想！”

……愛莉希雅？

她呼喚著。但是聲音聽起來極遠……

扎卡里聽著她的聲音，有些發懵——順著這個發懵的狀態，扎卡里試著放空思想……

——然后霧氣散去，光明重回，空氣灌入扎卡里的肺里。

“哈……哈……哈……咳咳咳！”

扎卡里大口喘著氣，肺部就像許久沒呼吸一般疼痛起來，引起他的劇烈咳嗽。

“……你還好嗎，扎卡里？”

愛莉希雅畏畏縮縮地后仰著。

“——那是什么幾把玩意？！”扎卡里忍不住罵出聲來，大灌一口酒。劫后余生的后勁讓他滿身大汗。

“……我不知道……你是第一個對我釋放了偵測思想后還活著的……扎卡里，你是扎卡里嗎？”

愛莉希雅看起來還是很害怕的樣子。

“這是那種‘昨天的我是不是我’的哲學問題嗎？！現在是說那個的時候？……它是什么東西？或者說，它是誰？”

扎卡里忍住罵娘的粗口，喘著氣道。

“我怎么會知道……他們都死了啊……”

“……很有道理……有死者交談術啊！”

“他們連靈魂都沒有剩下，死者交談術喚不回靈魂消殞的死靈……”

“——我剛從那么危險的情況下歸來？”

扎卡里瞪著眼睛，他的身體，那些還沒完全平復的鱗片又有些炸起來。

“我又沒說謊……你還是扎卡里是吧，你還看得見骰子嗎？”

愛莉希雅憂心忡忡，扎卡里也不安起來：“總不能我放個法術我就不是我了吧……不過偵測思想致死的先例也沒有……你說個謊看看？”

愛莉希雅點點頭，頭上緩慢轉起一枚骰子來——太好了，還有效——

“我是女性。”她說。

“——？嗯？？？這他媽是謊話？？？”扎卡里瞪大眼睛跳起來。

“是真的扎卡里……”愛莉希雅長出一口氣，一臉疲憊地降落到地上。

“不是——你先解釋一下，我的人生……龍生觀有些崩塌？？？”

“就是很像真話的謊話才能測試嘛。”愛莉希雅抱著酒瓶，“雖然我是女性的外觀，女性的聲音，但是湖中仙子沒有性別哦。生殖器也沒有。胸還是有的，一點點?！?

“……什么啊……差點以為你是男的……這種情節要被人追著砍的?！?

扎卡里也疲憊地躺下來。

奇怪，怎么這么累。若只是精神上累還情有可原，可身體也很累——感覺有些不對。

“災禍術。”扎卡里試著朝自己丟了個負面效果……龍族血脈的傳奇豁免沒有反應……

“……我從未如此慶幸我是頭龍?！?

扎卡里呆滯地喃喃道。

三次豁免次數全沒了——這也許就是他能幸存下來的原因。

類似即死效果么？他媽看一眼三條命？

“那玩意到底是啥……我先描述一下，就是忽然起一團霧，然后……”

“啊那個啊?！睈劾蛳Ｑ怕牭揭话刖蛻嗽挘拔抑滥阏f的是什么了，但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東西?！?

“……什么叫知道又不知道？”

“我和你的體驗應該差不多哦，難道你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嗎？”愛莉希雅歪著頭看向扎卡里。

扎卡里無言以對。

“但是你活了下來……”

“它又不攻擊我……咦？它攻擊你了嗎？它是造成你們死亡的原因？”愛莉希雅瞪大眼睛，真不知道的樣子，“……嗯……其實我沒見過它幾次，只要我放空思緒，它就不見了，但是正如我之前說過的……我大多數時候什么都不想……”

“這他媽能是伏筆？！”

扎卡里郁悶地叫起來。

“算了，謝謝你，沒有你呼喚我，我可能就回不來了?！痹ɡ飮@氣道。

“……你在說什么？我沒有呼喚你啊……我見你沒反應，就想搖搖你……但是你身體太冷了，我就什么也沒有做……”愛莉希雅搖著頭。

“——咦？”

她沒有說謊，可那分明是愛莉希雅的聲音——不對，真的是愛莉希雅嗎？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唔——！”扎卡里的頭絞痛起來，不得不放棄了思考。

“既然你見過了它，那我就直說了。我為人許愿，就是因為它?！睈劾蛳Ｑ艙渲岚?，喝了口酒，面不改色地又拋出大量信息團。

殺了我吧。頭疼得太厲害了。

“扎卡里？我繼續說了？通過我許下的愿望，最后實現的時候，對愿望的美好希冀，與現實冰冷的落差，之間的落差感會變成我的能量。我收集這份能量，是為了用來封印它?！?

愛莉希雅平靜地笑笑說。

她又笑了，扎卡里想，十有八九是因為她終于知道怎么說出口了。

她腦袋確實空空的，卻也因為如此沒有受到它的侵害。

她到底是蠢蛋？還是一步之隔的天才？

扎卡里腦袋里的絞痛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更劇烈了起來。

“你剛剛才說你不知道它的事情？”扎卡里忍痛道。

“見面的時候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愛莉希雅笑著笑著，有些困惑，“——咦？我為什么知道呢？”

是笨蛋吧……

“下一個問題……你為什么隱瞞這件事？”

“它擁有跟我相近的能力，我可以把別人的愿望變成現實，它可以把提到它的事變成現實。它到剛剛為止還沒有形體，不在任何一個世界里。如果我告訴你了，它就真出現在某個世界里。”

“……等等……但你現在……”

“不關我事哦？是扎卡里觀測到它了……現在它存在在扎卡里的世界里了。對扎卡里來說，那是你的原初世界?！?

“……？”

扎卡里一時無法接受。

“放心好啦，封印還好好的……不過我們得盡快回去了，上一次愿望能量的供給不太夠，搞不好堅持不了幾天。我不確定回去的時候會流逝多少時間——扎卡里，早點干完事情回去吧，這次完成的愿望有一份，但是你走后剩下那兩份也很快就會完成了。阿庫婭和惠惠那兩份?！?

信息量太多了……

扎卡里真的感覺自己要死了。

“——你怎么知道它出現了？”

“——咦？我為什么知道呢？”

愛莉希雅又歪了歪頭。

“太麻煩了……我不如就這樣在這個世界養老算了……反正干完魔王軍，這個世界也不錯?！?

扎卡里有些自暴自棄地躺平……

“它會把你拉回去。因為你是那個世界原本的生物。還有布萊頓，還有小山雀……除了我，反正我不是你們世界的?！?

愛莉希雅笑著扇扇翅膀。

“……”

算了，反正她的回答也是不知道。扎卡里放棄了問為什么。但他又想到另一個問題：“愛莉希雅，既然這么說，你不會被拉回去……那你為什么要封印它呢？”

“不是我封印的，我只是提供能量……咦？我為什么要做呢？”

“……哎……”

她絕對是笨蛋吧。

扎卡里站起身：“非常好，你的問題解決了，你裙底里藏的小秘密透露得毫無保留——除了給我添頭疼以外毫無價值……你把我綁上了賊船，還給我出了個大難題……我建議這種級別的家伙還是直接去找我們的七神吧……祂們應該不愿意看到可愛的信徒連個靈魂碎片都不剩下……”

說著，扎卡里突然毫無預兆地龍化——

紅龍瞪大了眼睛。

失控？不對，扎卡里感受著血液里的躁動，是死了一次。

頭腦里的絞痛感消失了，一片清明。

龍族變形術狀態下的“生物”死亡時，本體并不會死亡，只是會變回本體，然后因為血液的躁動一時不能再變化——

“媽的死了第四次了？”

扎卡里和阿克塞爾城墻上的衛兵眼對上眼，互相風中凌亂。

——那之后，扎卡里把自己能用的凈化術用了個遍，然后纏著牧師也用了個遍，最后還找了阿庫婭……

死也不會再對愛莉希雅放“偵查思想”。

扎卡里對七神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