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

那位鐵匠之子賠笑著說。

“什么意思……訂金和尾款不是談好了嗎？”格雷森皺起眉，可對方卻搖了搖頭：“談好是談好了，可那一百貝的訂金還沒給哪。李師傅說是打造好的時候再給訂金……驗收一個月后再給尾款……格雷森——咱們馬上要繳季稅了，誰家手頭也不寬裕……你看……”

西梅諾一家接受訂單通常是事前半分，事后半分，連貴族老爺們也不例外。

不過，格雷森覺得，如果貴族老爺們開口，他們多半也是會讓步的，只是貴族老爺們從不缺錢——他們更希望表現得闊綽一些，拿在手里的“繡花針”更華麗些。

一百貝……

格雷森不由得想到杰斯借去的錢，只得嘆了一口氣，對方沒有漏看這個表情，臉上不屑的神色一閃而過。

“算啦算啦。”西梅諾擺擺手，有些勉強地嘻嘻笑道，“等李師傅回來唄。李大人也不缺這點小錢……畢竟是領主大人的弟弟嘛?！?

他拍了拍格雷森的肩膀，轉身離開，卻撞倒在一個雙眼無神，搖搖晃晃的平民身上——那鐵匠小子立刻對對方大聲訓斥起來，說些什么身份高低，出身貴賤之類難聽的話……更多的平民圍了上來。

他自找的。

格雷森沒有打算插手，也無暇去插手，閑暇下來的許多救火百姓這時忽然朝他點頭哈腰，致起謝來——

西區人……

只有這種時候，格雷森才會想起自己的住地。

“格雷森大人……感謝您百忙之中前來搭救……”“格雷森大人……之前向李大人賒的錢……能再放寬些時間嗎？”“格雷森大人……”那些灰頭土臉的平民朝他鞠躬，更有甚者朝他跪拜下來——

但跪拜的并不是他。格雷森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不是僥幸被李師傅收留，他今天也會是這片地區的一員而已。

你們今天見過李師傅嗎？

聽到那個稱呼，他們中許多人的表情變得肅穆而感激——但還是搖了搖頭。

“救命——?。?！救命！！！”

忽然一伙人恐慌地尖叫著，沖進這片區域——然后朝倒塌的廢墟中沖去。

大抵十來人——不，聽聲音也許有三四十來人。格雷森心中不詳的預感更甚幾分?；仡^望去，從南門的方向跌跌撞撞跑來許多人，部分人的身上帶些傷，甚至有的人身上還插著箭。

許多是生面孔——但有幾個，格雷森認得，是東南邊扎克澤科城的居民……離這里并不近。

“媽的，什么日子。連難民都跑進來了？”西梅諾一邊指著周圍的平民，舌戰群民，一邊抽空罵了一嘴。

但那些逃亡的人腳步不停，繼續向前沖——吱嘎地一聲，倒塌的房屋埋了幾個人，但后續的難民只是繞開他們，繼續逃向深處。

這時圍觀者們才意識到不對勁，騷動起來，有部分人跟著他們往里跑，有一部分人試圖往西邊跑，沿著小路前往墻邊。

格雷森沒有跑——他拉住一個跑得還算快的，身上也沒有傷的流亡者：“發生什么事了？”

對方罵了一句粗口，用力掙了幾下，但很快愣住，臉上的神色從惱怒變為恭敬：“大人——有匪徒殺進來了。就在南門……守衛已經不剩幾個了，您就高抬貴手，把我放——”

他的話沒能說完，一支箭從他耳邊竄過，他立刻嚇得哇哇大叫起來，格雷森一驚之余松開手，讓他跑了。

往西邊跑的人很快尖叫著跑了回來——在他們后面，格雷森聽到一陣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