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殺人之前要焚香【二合一,4K】
書名: 群梟作者名: 曹岳稻本章字數: 4346字更新時間: 2023-08-16 07:00:00
天色已黑。
三個不速之客拍著圓滾滾的肚皮,大喇喇的走到惠佳縣大牢門口。
這三個人正是任景驍、尚克堡和公輸仇。
任景驍的劍尖還有鮮血低落,那是食肆老板的鮮血。
那食肆老板沒有一點眼色,竟然敢向他這個漢王要飯錢,還不知天高的罵他,說什么沒有錢吃什么飯啊,還吃這么貴的,任景驍不堪受辱,一劍刺死了老板。
為了不讓老板在黃泉路孤單,他貼心的送老板的家人去地下陪伴。
“呃~嗝——!”
穿著精美華服的任景驍打了個重重的飽嗝,一股難聞的酒氣在空中散發,一旁的尚克堡和公輸仇嫌棄的捂住了口鼻。
但看守牢門的獄卒卻置若罔聞,依舊睡的香甜,扣著鼻子,囈語:“陳牢頭,你又欺負老子,酒肉明明是老子花錢買的,你等著,等我成了牢頭,嘿嘿……”
任景驍長嘆一聲,頗有些悲天憫人:“這小兄弟吃了太多的苦頭,我就大發善心的讓他做個富家翁吧。”
尚克堡和公輸仇不可思議的看著任景驍。
大哥怎么這么好心了?!
是要帶著他一起為禍鄉里?
就在他們疑惑之間,任景驍的長劍直接扎向了那獄卒的腦門,再次抽出時,帶起一片紅白之物:“小兄弟,希望你下輩子投個好胎。”
那獄卒臨死之前的慘叫也讓同伴驚醒,但還不等他睜開雙眼,任景驍已經一劍劃過他的脖子,溫熱的鮮血飚到他的臉上,任景驍抹了把臉,嘗了下,說道:“人血原來是這個味道。”
說完,帶頭走進了大牢。
“你們這些當官的倒是會過日子。”
任景驍看著喝的醉生夢死的牢頭和班頭,笑罵。
“小磊子,誰讓你進來的,嗝~”陳牢頭搖頭晃腦的指著任景驍。
任景驍輕笑一聲,拍著陳牢頭的肩膀,溫馨提醒:“你仔細看看,我到底是誰。”
“你不就是小磊子嘛?!”陳牢頭醉醺醺的說道,“滾出去看門去!”
任景驍扇了他兩巴掌:“你給老子看仔細嘍。”
也不知道是不是巴掌太痛,還是震驚于懦弱的小磊子竟然敢扇他,陳牢頭終于清醒了過來:“你是何人?竟敢擅闖監牢重地!小磊子,你怎么當的看門狗?死哪去了?!”
這句話說完,看著任景驍掛在臉上似笑非笑的揶揄表情,陳牢頭終于反應了過來。
小磊子是被他殺了,眼前這人是來劫獄的。
他立刻轉身,就要拔出放在桌子上的佩刀,但任景驍比他更快,染血的長劍已經刺進了他的心臟:“我這也算是替小磊子報仇了,這么說我也是個好人?”
陳牢頭的哀嚎,也讓另外三個班頭清醒過來,但還不等他們有所動作,尚克堡和公輸仇已經送他們去見了陳牢頭。
走進里門,一股腐爛衰敗的氣息涌入任景驍、尚克堡、公輸仇三人的鼻尖。
“你們是誰?剛才的慘叫是怎么回事?”一個賊眉鼠眼的青年趴在牢柱中間,問道。
任景驍沒有回答:“你是犯了什么事兒進來的?”
“偷盜!”青年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再有三天,我就能出去了。”
“我現在就可以放了你。”任景驍揚了揚手里的鑰匙串,“只要你愿意跟我造反!”
“啊!”青年急呼一聲,“好漢,饒了我吧,我還想老老實實偷一輩子呢。”
“沒種的卵蛋!”任景驍淬了一口,繼續往里走去。
越往里走,空氣也越發潮濕腐敗,犯人的罪狀也越發深重,樣貌也越發兇狠。
最里面潮濕的牢房,關押著三十名死囚。
看到這牢房瞬間,任景驍的眼神露出一絲難以置信。
兇惡的死牢,并沒有任景驍想象中的龍爭虎斗,反而一派祥和。
牢房唯一的床被一個白衣書生占據,其余二十九名死囚光著膀子,老老實實的蹲在墻邊兒。
他們的衣服充當了床單,鋪在了床上。
那白衣書生沒有睡覺,拿著一個瓦片在墻上刻畫著,面目十分猙獰,好像厲鬼。
一時間,任景驍竟然不知如何開口,靠著墻的死囚中有人看見了他,想要開口發問,但望了眼白衣書生,害怕的乖乖閉嘴。
良久,任景驍干咳一聲,吸引了白衣書生的注意,白衣書生轉身,露出了他端正的面容,直勾勾的看著他。
就像看一個死人。
任景驍開口:“這位兄臺,你可愿活命?”
白衣書生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你是想讓我跟你造反?”
這個答案,出乎了任景驍的意料,他問道:“你怎么不問我為什么要放了你?”
白衣書生指著他說道:“你這兇惡的樣子,一看就不是好人,你們三個的劍尖上還滴著鮮血,恐怕是陳牢頭和三個班頭的。”
“你花費這么大的力氣來招攬我這個死囚,估計是想著死囚是一群亡命之徒,足夠兇惡吧。”
“最后,你殺死獄卒,闖入死囚,看來是根本不怕官府通緝的,除了造反,我想不出你還有什么目的,值得你冒這么大的風險。”
這一次,換任景驍把眼睛瞇成一條縫隙,他審視著白衣書生,說道:“不錯,就是不知道你這個死囚敢不敢?”
“樂意之至。”白衣書生說道,“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
白衣書生的臉扭曲在一起,兇戾說道:“幫我滅了城南李家!”
“城南李家?這可是惠佳第一善商啊?”
“善商?哈哈。”白衣書生笑容病態,“善良到讓自己的長子給次子當替罪羊?”
說道這里,白衣書生變得瘋癲,搖著牢房的門柱:“你知不知道,我是李嵩的長子李慕白,你清不清楚,我沒罪!我沒罪!”
“在死牢還說自己沒罪?”尚克堡想笑。
“大哥,這就是個瘋子啊!”公輸仇有些膽怯。
“但卻是個有腦子的瘋子。”任景驍雙眼放光,將牢門打開,隨后,將鑰匙串扔給尚克堡,對著其他囚犯大聲喊道,“凡是想要活命的,想要快活的,就跟著我走,不能保證你們的生死,但大魚大肉、女人確是要多少有多少。”
頃刻間,整座牢房為之一空,所有的囚犯都決定跟著任景驍造反,準確的說,是壓榨百姓、魚肉鄉里。
但一個人除外。
之前的盜賊看著就要關上的牢門,欲哭無淚:“大哥,我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我愿意跟著你造反,我愿意!”
任景驍把牢門鎖住:“不,你不愿意!”
他將鑰匙扔到了牢里最深處。
“對了,你說,昏庸的張縣令看到牢房只剩你一個人,會拿誰當替罪羊?”
“肯定是他啦!”他身后的囚犯們齊聲大笑。
“兄弟們,走,我們去城南李家給慕白兄報仇!”
“大哥,再給我個機會啊,大哥!”
空蕩蕩的牢房,只有他的聲音回蕩。
……
城南李家,大廳。
身穿錦衣的丫鬟端著精致華貴的餐具,將其講究的擺放到楠木桌上。
頃刻間,香氣飄飄,色香味俱全的雞鴨魚肉、炒菜羹湯將桌子占滿。
李家人坐到了板凳上,準備享受今天最后的晚餐。
“竟然有我最愛吃的烤鴨。”一個少不更事的十七八歲年輕人伸出手,準備將整個烤鴨拿到跟前。
手剛伸至半空,一雙筷子敲在他的手背上,一個威嚴的聲音開口:“沒規矩!”
年輕人脖子一縮,看了中年人一眼,懨懨的縮回手。
一旁身材豐滿、眼角有細密魚尾紋的婦人把烤鴨送到年輕人跟前,偏心說道:“郎君,輝兒就好這口,就先讓他吃嘛。”
輝兒叫做李慕輝,是李慕白的親弟弟。
這婦人叫做賀望恩,是李慕白和李慕輝的母親,也是這威嚴中年人,李家家主李嵩的妻子。
李嵩惱怒的說道:“你就知道慣,慣得不學無術,慣得為了一個妓女殺死了吳員外的兒子,慣得讓我掏出半分家產,讓慕白替他入獄,才擺平了這件事。”
“哎呦,好好的吃飯你提那個憨貨干什么?”賀望恩非常嫌棄,好像吃了十個蒼蠅,“丟半分家產怎么了?我們照樣是惠佳第一首富,再說了,憑著輝兒的伶俐勁兒,掙回半分家業,不是輕輕松松。對吧,輝兒?”
“嗯嗯。”李慕輝嘴里塞得滿滿當當。
“希望吧。”李嵩嘆了一口氣,“吃飯。”
他有些無可奈何,他雖心疼那半分家產,但他發家的資本是賀望恩娘家掏的。
而且,他也不喜歡自己的大兒子李慕白,因他認死理,只會讀書,是個地地道道的書呆子。
這樣的人,怎么從商?
忽然——
一陣哄鬧的聲音傳來。
“這些下人是越來越沒規矩了。”李嵩找到了宣泄口,大聲斥責,“去看看,怎么回事?”
這句話剛說完,他就看見了他那已經定了死罪的大兒子——李慕白。
此時的李慕白穿著一身喪服,手里拿著香爐。
“噗通!”
李慕白跪了下來,將三根點燃的香插到香爐里,哭腔:“父親、母親、弟弟,你們死的好慘哪!”
他從任景驍手里接過一沓冥幣,拋灑到空中,圓形冥幣嘩啦啦的飄蕩下來,落到他的頭頂。
“憨貨,老娘活著呢?你給誰哭喪呢?”賀望恩雙手叉腰,“你怎么從死牢出來的?”
李慕白努力的擠著眼珠,想要擠出幾滴淚水,但興高采烈的他卻怎么也哭不出來,那哭腔也變成了喜腔:“給你哭喪啊,你馬上就要死了,我親手殺的!”
“果然,喜事當頭,人是哭不出來的!”
李慕白奪過任景驍的長劍,快步上前,一劍捅進了賀望恩的肚子里:“母親,你好偏心啊,不對,我哪里有母親啊!”
“白兒,你瘋了嘛,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嗎?”李嵩大聲喝問,他不敢相信這發生在眼前的一幕,這還是他那個張口圣賢書閉口仁義道德的長子嘛?!
李慕輝嚇得躲在了李嵩的背后,抓著父親的袖子狐假虎威:“父親,大哥是瘋了,你快把他關起來,關起來!”
“瘋!對,我就是個瘋子!”李慕白持劍上前,“是被你們逼瘋的!”
“上!你們給我上!擋住這個孽障!”李嵩一邊后退,一邊命令奴仆。
奴仆們早就被嚇得躲了起來,對李嵩的命令熟視無睹,何況,他們是賣命的,不是送命的。
“父親,父親大人~”李慕白嗓音沙啞,聲音很輕,“你告訴我,你告訴兒子,兒子哪里做的不好,哪里做的不對,竟讓你如此痛恨,可以眼睛不眨一下的讓我做弟弟的替罪羊。”
他跪了下來,緊緊的抱著李嵩的大腿,哭的像一個孩子:“父親,兒子委屈,委屈啊,你告訴兒子,告訴兒子。”
李嵩嚇得六神無主,他實在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是他那個知書達理、溫文爾雅的長子,他咽口唾沫:“慕白,你是個好人,你一直都很好。”
“唰——!”
李慕白抬起了頭,一雙眼睛不滿血絲,他慘笑著說道:“這么說我沒有錯?”
“沒有,你沒有。”李嵩的頭搖成了撥浪鼓。他決定先穩住李慕白。
李慕白天真無邪的笑了:“這么說錯的是父親你了。”
他的語氣逐漸冰冷,好像嚴寒的冬天,他站了起來,拿起了沾滿母親鮮血的長劍,看著自己的父親,一字一字說道“書上說,錯了就要受罰,父親,你想讓我死,為了讓你記住這個教訓,我只能讓你以命償命了。”
他干脆利落的一劍捅進了父親的心臟。
“父親,我運氣好,沒有死成,兒子祝愿您也有這么好的運氣。”
“大哥,大哥!我錯了,你饒了我,我給你磕頭了。”李慕輝干脆的跪了下來。
“唉,男子漢跪天跪地跪父母,怎能跪兄弟?”李慕白從父親倒下的身子上踩過,將弟弟拉了起來,“我們可是親兄弟。”
聽到這句話,李慕輝欣喜若狂,好像看到了生的希望。
但下一瞬,他就感受到了寒冷的冬季,李慕白和藹笑道:“但為人子,要講究孝道,你忍心父親母親孤獨的走在黃泉路上?”
一劍劃過李慕輝的咽喉。
“可惜啊,父親母親只有你這么一個親兒子。”李慕白喃喃說道。
一旁,親眼看完這一幕的公輸仇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他害怕了。
殺死親人之前,先焚香撒錢。
整個殺人過程,沒有一絲猶豫,充滿了病態、瘋狂。
好像一個無助孩子的委屈控訴,又像一個精神病的審判。
他看著任景驍,懷疑的問道:“大哥,這樣的瘋子,真的能被我們所用?”
任景驍信心滿滿的說道:“當然能,三弟,你要記住,想要掌控惡人,你要比他更惡,想要掌控狠人,你要比他更狠,想要掌控一個瘋子,你只要比他更瘋就行!非常簡單!”
公輸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看見大哥眼中充滿贊賞的欣喜,沒來由的,他感到一陣刺骨寒風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