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有上中下三策
- 群梟
- 曹岳稻
- 4126字
- 2023-08-17 07:00:00
李慕白嘴角帶笑,淚流滿面。
他走到大廳門前的香爐,用手將燃燒正旺的香捻滅,雙手用力,將三根香從中間折斷。
任景驍走到他跟前,說道:“李兄心愿已了,現(xiàn)在可以為我效死了吧?”
李慕白作揖:“慕白愿為主公效死。”
任景驍滿意點頭,指著被圍攏起來的李家仆人,問道:“這家家奴,你打算怎么處理?”
李慕白悲天憫人的嘆了一口氣:“我的父母、弟弟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就讓他們到地下繼續(xù)伺候我親人吧。”
“全殺了?”一旁的尚克堡驚詫。
一句話決定如此多人的生死,李慕白的語氣竟然如此平淡,沒有一絲波瀾,仿佛殺的不是一百個活生生的性命,而是捏死了一百只微不足道的螞蟻。
要知道,這一百人中,還有十幾個半大的孩子啊。
他自認為自己作惡多端,已經(jīng)可以殺人不眨眼,但讓他一句話殺掉上百人,他卻沒有這個心腸。
“好,就依慕白所言。”任景驍古井無波,“你去告訴大家。”
他平靜的看著尚克堡,說道。
尚克堡心里不忍,嘴角抽搐:“大哥,能不能讓他們活下來啊。”
“大哥,他們也是苦命人啊,就別殺他們吧。”公輸仇也開口求情。
“你們是要違抗我的命令嗎?”任景驍威壓二人。
“不敢。”兩人齊聲開口。
“那還不快去?!”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硬著頭皮宣布任景驍?shù)拿睢?
頓時,女人的尖叫,男人的痛吼,小孩的哭泣在歇斯底里的響起。
院落中,倒沒有多少鮮血飄灑,這是因為,死囚們還沒有來得及劫掠府庫。
死囚們只能用拳頭、棍棒來把人殺死。
其中的作奸犯科者,一人扒掉妻子的衣服,嫻熟推車,另幾個人制住丈夫的身體,用手撐大他的眼睛,讓他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幕。
至于他們的孩子,則由兇狠殘暴的殺人狂徒,拿著從廚房提溜的菜刀,一點點的切割著他的肉。
此時,對這些奴仆來說,痛快的死去,就是最好的恩賜。
“人間地獄,恐怕不過如此了吧。”公輸仇感嘆。
尚克堡說道:“這是煉獄吧。”
他們二人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倆已經(jīng)上了任景驍?shù)馁\船,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如此場景,李慕白竟然露出了享受的表情,任景驍也是笑意盈盈。
他們二人顯的十分享受。
李慕白問道:“不知主公接下來作何打算?”
任景驍沒有將心里的打算說出,反問道:“慕白飽讀詩書,依你之見,我應(yīng)如何?”
李慕白清楚,任景驍這是在考校他,說道:“我有上中下三策。”
“哦?細細說來。”任景驍有些好奇。
李慕白不緊不慢的說道:“上策自然是學那豐立民,分天下土地于民,善待百姓,邀買萬民之心為我所用,如此,必成一統(tǒng)天下,成就曠世帝業(yè)!”
“此法雖威力十足,但隱患也是巨大,容易得罪大地主,若有明主,地主自然乖乖聽話,不敢亂來,可若繼承之人昏庸無能,到時又是天下大亂。而且,要凝聚民心,必須要給其權(quán)柄,前期的統(tǒng)治會稍弱,后勁確是無窮。”
說到這里,他看了一眼任景驍,繼續(xù)說道:“且主公乃是貪樂狂悖之徒,讓主公對百姓秋毫無犯,卻是根本不可能。主公更是急功利近之徒,如此緩慢之法,主公亦是看不上,何況,主公睚眥必報,讓主公學豐立民,更是指望不上。”
任景驍笑著點頭:“你說的不錯,我造反,說好聽點叫造反,說直白點就是作亂,是為了讓自己享受。說說你的中策。”
“萬民之心不可得,那就得天下富商、士族之心,效唐高祖李淵起事,對幫助我們的士族、富商大加封賞,且當今皇帝劉晟昏庸無道、刻薄寡恩,只要主公稍加恩賜封賞,就可得士族支持,只要主公愿意給利于商,提高商賈地位,自有富商資助軍費,再有死囚結(jié)成的軍隊攻城,稱霸之日,不過三五年間。”
任景驍冷哼一聲:“若用此法成就霸業(yè),我豈不是還要看他們的臉色?若他們以我恩人自居,我如何自處?再者說了,富商有錢,士族小姐美貌有才,我直接把他們的搶過來不就好了,哪用得著如此費神?”
李慕白沒有氣餒,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既答應(yīng)了忠心于任景驍,為他謀劃,那他自然會忠心事主,這是他作為一個讀書人,或者說作為人最后的底線,他說道:“既如此,那主公只能選擇下策,效朱溫行事了。”
“那就是組建一只由罪犯、潑皮為主的桀罪軍,在各州府間流竄戰(zhàn)斗,一來可以劫掠州府,滿足主公的享樂,二來也能讓劉晟小兒知道我們的實力,以武力逼迫他冊封您為節(jié)度使,然后靜待天時,篡奪漢業(yè)。若是失敗,憑借兵強馬壯的軍隊,找一易守難攻之地,主公也能怡然自處。”
“這才是上策!桀罪軍,是個好名字。”任景驍哈哈大笑,“不過慕白,你漏了一點。”
李慕白疑惑的看著他。
任景驍笑道:“那就是旗號。名不正則言不順,我們需要一個正義的口號,那就是清君側(cè)。如此,便給了劉晟小兒面子,到時候冊封我為節(jié)度使,他也不會那么下不來臺。”
“主公高見。”
“好了,我們也該招兵買馬了,是時候劫掠一番,享受一把了。”院中的慘叫聲已經(jīng)停止,任景驍將眾人聚攏了過來,宣布了自己的行動計劃。
當任景驍將宏大的計劃宣講完后,窮兇極惡的罪犯陷入了歡呼的海洋,他們跟著任景驍縱情殺戮,招攬結(jié)識的兇惡好友。
這些新加入的家伙需要交納投名狀,那就是無辜百姓的頭顱。
他們打出的旗號是清君側(cè),誅殺殘暴縣令張拾散。
兇徒們跟著任景驍沖進了府庫,拿起了生銹的刀槍,徑直沖進了吳員外的家中殺人磨刀。
選擇吳員外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吳員外的女兒是惠佳第一美人。
很快,整個縣城雞飛狗跳,變成了桀罪軍的天堂,燒殺搶掠,無處不在。
更有外地做生意的人貨物也不要了,趕緊逃命。
如今,任景驍已經(jīng)不再稱漢王,而是桀王。
更放言,自己原本是一良家子,之所以叛亂,完全是被張縣令這樣的壞官逼迫,不得已才變成了桀驁的罪軍,自己并無叛亂之心,只是為了誅殺張拾散這樣的壞官,清君側(cè),還國家一片朗朗乾坤。
一個時辰過去,誅殺目標張縣令,依舊活色生香,此時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吃鮑魚。
他在吃的正美的時候,被一群聯(lián)袂而來的富商打斷,壞了興致。
不斷不行啊,這群富商竟然直接推開了他的臥室,張縣令只能長槍一贊,隨后槍出如龍,不高興的披上衣服:“你們好大的膽子?”
聯(lián)袂而來的富商哪里還顧得上張拾散的情緒,趕緊將情況講明,讓他帶頭安撫百姓,組織人手反抗任景驍?shù)蔫钭镘姟?
更是拍著胸脯保證,這一次他們?nèi)ε浜希^不搗亂,所耗費的錢財物資,他們?nèi)及恕?
只一個要求,張縣令務(wù)必出面凝聚民心。
實際上,如果這個時候,張拾散親自出面,再加上富豪的錢財物資,說不得還真能扭轉(zhuǎn)局勢,打敗任景驍,收獲一波民心。
畢竟,他雖爛,但任景驍比他更爛啊!
但富商們卻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張縣令那比針眼還小的膽子。
在聽到任景驍打出的旗號后,張縣令立刻驚慌的問:“桀王打進來了沒?”
富商們說沒有,張縣令這才安心,在聽到富商們讓他出面后,張縣令二話不說,立刻讓人準備馬車,將收拾好的金銀細軟搬到馬車上。
在上一次聽到豐立民造反的消息后,有先見之明的張縣令在品嘗肥美鮑魚之際,就在收拾家當,方便跑路。
還是富商們輪番勸說阻攔,張縣令這才不得不收起了跑路的心思,但說什么也不答應(yīng)親自出面主事,推脫自己能力不足,無法擔此大任,一面派出縣卒去新班鎮(zhèn)請縣丞郁德安替他主事,一面寫好了手書,蓋上縣令大印,讓富商們拿著便宜行事。
而他則在臥室當縮頭烏龜。
倒不是他不想跑,而是富商們帶來的人已經(jīng)將他的臥室保護了起來,以備不時之用。
“郎君,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啊,就這樣干等著?”床榻上的薛荔笑擔憂的問道。
張拾散的身子已經(jīng)都成了篩子:“不行,不能就這樣干等著,某官還沒享受夠呢。”
他一把推倒薛荔笑:“某官不要當縮頭烏龜!我要把握住最后的時間!”
烏龜頭出了龜殼!
……
新班鎮(zhèn),童家大院。
縣丞郁德安正在和童家家主童真在品茶。
郁德安聞了一口茶香,輕輕抿了一口茶水:“這綠茶如同人生啊,入口苦澀,回味甘甜,如同人生,只有經(jīng)受住人生的考驗,才能品嘗勝利的甘甜。”
鶴發(fā)童顏的童真在說道:“賢弟喜歡綠茶,老夫確獨獨喜歡這紅茶,香氣撲鼻,入口香醇,茶湯紅而亮,看了就感覺喜慶。”
郁德安嘆了一口氣:“童老兄人生順遂如同紅茶的香甜,一以貫之,我的人生,就像這綠茶,希望先苦后甜,可目前看來,只有苦澀啊。這品茶就是品人生,杜治輝杜公子說的確是不錯啊。”
“好了好了,你就別感嘆了,你要是喜歡這綠茶,我送你一斤,你我忘年之交,你人品貴重,辦事踏實,定能一展抱負。”
郁德安擺手說道:“一兩茶葉一兩黃金,我就不要了,在你這兒嘗嘗味道就好,我怕把我自己養(yǎng)刁了。”
童真在還想在說些話,一個下人走了進來,說道:“阿郎,稅糧已經(jīng)裝好了。”
郁德安嘆了一口氣:“這次收稅,估計其他三鎮(zhèn)又是一番賣田換女,也只有你這里還有豐立民那里,才能讓百姓過活。”
這句話,童真在很是受用。
他家祖上,是北方逃難的士族,來到惠佳后,耗盡家財,這才成為了新班鎮(zhèn)最大的地主。
且成為地主后,他童家從沒干過大斗進小斗出、逼迫鄉(xiāng)親低價賣田的缺德事。
這一切都歸功于童家的家教和讓子弟世代讀書的原因。
單單說這次交納夏稅,他沒有從中增加稅賦,對于沒有足夠糧食交納的鄉(xiāng)親,他更是親自替其繳納。
在新班鎮(zhèn),德高望重,說的就是童家。
但童老爺子卻也有一個藏在心底的煩心事,那就是童家世代讀書,卻連續(xù)十代沒有一個中舉當官的。
這還能叫做士族?
“好了,我也該走了。”郁德安將杯中茶水喝完,起身告別。
就在這時——
一個焦躁慌張的聲音遠遠傳來——
“縣丞,不好了!縣城亂了!反了!任景驍造反了!”報信的縣卒喘著粗氣急呼。
郁德安眉頭緊皺:“任景驍是誰?縣城亂了是怎么回事?捋順了,慢慢說。”
他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任景驍叛亂的經(jīng)過,遞給了縣卒一杯茶水。
縣卒喝了茶水,氣息也漸漸平順,將這兩天發(fā)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昏聵!無能!”郁德安聽的是火冒三丈,右手把扶手拍的砰砰作響,“張拾散若親自出面,只要安撫百姓,再給予百姓糧食金銀,全城的百姓都是兵,哪里還愁不能滅了任景驍,可他卻躲在房間里,可恨!可恨哪!”
“如今縣城已亂,賊勢做大,士氣正盛,我單槍匹馬,為之奈何?”
他心疼的捂住了心臟。
童真在趕忙勸到:“賢弟,你先別發(fā)火,趕快想辦法怎么救援。”
“冷靜!冷靜!”郁德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坐在凳子上擰眉沉思,片刻,“只能如此了。”
“賢弟想到辦法了?”
“只能去請豐立民發(fā)兵了!”
“啊。這不是引狼入室嗎?”縣卒訝然。
“引狼入室?”郁德安哂笑兩聲,“你說豐立民是狼,可是他開倉放糧,賑濟百姓,興修水利,為百姓謀福祉。張縣令倒是官兒?可他只會增收雜稅,盤剝百姓,若沒有他胡亂增稅,任景驍哪里有反的機會和借口?你告訴我,誰是狼?狼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