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路討封
- 我本紅塵客,人間覓仙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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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36字
- 2023-07-11 18:08:00
六年前,或者說六十年前。
楚修緣是在掰苞米的時候遇到師父,知會了杜大哥和念瑤一聲便隨他去了,沒想到匆匆一別,就是一甲子,物非人也非。
在一座喚叫臾須的大山里,有一座破舊的道觀,不供三清,不尊真武,甚至連個祖師的雕像都沒有,隨性的一批。
六年的時間里,楚修緣跟著師父葷素不忌,雜七雜八的學(xué)了不少東西,更多的是一些地理志怪和民俗雜說。
美其名曰真知從來都不是在大山中,書中自有乾坤,哪怕坊間雜文雅事亦是如此,不挑。
提及流派的時候,也遭到了師父嗤之以鼻。
“迂腐,拘泥于一方流派,何時能見得真章?”
楚修緣一度認(rèn)為自己的師承其實就是野路子,啥流派不流派的,全都學(xué),全都要。
師父的說辭也不過是給自己臉上貼金。
不過學(xué)到的東西都是真的。
至少山神土地一類的陰神,還是能請來的。
此間土地公出來的時候沒有冒煙。
四尺余身高的一個老者,戴著員外帽,蓄著長白須,手持一根鹿杖,笑起來和藹可掬。
雖是司管一方的社神,最低的仙職,卻是正統(tǒng)封敕的正神,在凡間最受種植戶的尊敬。
別拿土地不當(dāng)爺,說的就是土地爺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土地公轉(zhuǎn)了半圈,抬頭看著楚修緣,拱手笑著說道:“不知道長喚小神前來所為何事?”
楚修緣身上的道服和道觀一樣,也是不倫不類,能被勉強(qiáng)認(rèn)出來已經(jīng)實屬難得。
不過在看到土地公之后,楚修緣卻是吃了一驚。
這土地公身上,竟結(jié)有九顆善果,瑩瑩之光環(huán)繞周身。
生前當(dāng)是九世善人!
楚修緣回神之后,急忙回禮說道:“善公有禮了,冒昧打擾,只為故友未能轉(zhuǎn)生一事,善公可知緣由?”
“不過鄉(xiāng)野小神,當(dāng)不得善公之稱,生前姓楊,敢問道長尊稱?”
“在下楚修緣,臾須山一云游道士?!?
“原來是楚道長,實不相瞞,杜大中魂已歸天,魄也入地,唯獨三神不見蹤影,莫說小神尋之不見,就連陰差都幾次無功而返。”
“竟有此事?”楚修緣一愣,“可有線索?”
楊善公搖了搖頭,忽又眼前一亮,笑著說道:“看我險些誤了事,那杜大中死前吊著一口執(zhí)念,想來是掛念失蹤多年的兒子,日前陰差也曾言明,他的三神氣息一路向北而去,到了三陽亭才失去蹤跡。”
一路向北而去?
這是去尋三郎了啊。
楚修緣看向北方,而后作別楊善公說道:“多謝楊善公指路?!?
楊善公見狀欣喜起來,連連擺手說道:“不妨事不妨事,不過時隔多年,楚道長怕是再難尋到?!?
“難尋也要尋,有些事情,總歸是要去做的。”
楚修緣笑著說道,見楊善公欲言又止,不由心中了然,說道:“楊善公有事但說無妨。”
楊善公大喜,抱拳說道:“卻有難言之隱,此去北方不遠(yuǎn)處有個成了精的黃皮子,正琢磨著尋人討封,楚道長若是得見,還望解決一二,唉,若是被百姓遇到,免不了一場無妄之災(zāi)?!?
“這倒不是什么大事,楊善公放心,如有所遇,順手為之?!?
早就聽聞民間有此奇事,久居深山無緣得見,今次倒是正好遇上,心中也多有好奇,便應(yīng)允了下來。
“如此多謝楚道長?!?
……
十余年的時間,若沒有墜入三尸道,杜大中此時不知在哪個地方成了孤魂野鬼,孤苦飄零。
這倒也罷了,一旦墜入三尸道,做些為非作歹的事情,沾染了孽障,才最為棘手。
拜別楊善公之后,楚修緣一路向北,形單影只,倒也無牽無掛。
囊中盤纏還有兩張大餅,腰間葫蘆也剩大半水,因為應(yīng)承楊善公的事,倒也沒有急著趕路。
走走停停,不覺已經(jīng)日落時分。
昏黃的夕陽撒下悶熱的光輝,照在林間將小路染的光影斑駁一片。
穿過一個名叫出山村的小村子,就進(jìn)了大行山。
此間多溪水,唯一的一條小路也都被各色鵝卵石鋪滿,野樹雜亂多荊棘,好在前段清理得當(dāng),走起來倒也順暢。
夙原鎮(zhèn),傍晚正是農(nóng)忙的好時間,一眾農(nóng)戶在飯后水足之余也有了閑談的精力。
“田家阿婆癡傻病真的好了?”
“那還有假,瓜老三的話都傳開了,田家阿婆遇到了神仙,撫了撫頭頂就好了,都能跟著收麥子了?!?
“不能吧,這么些年了,也沒見好轉(zhuǎn)?!?
“你們看,那不是田家大郎和他阿娘,嘖,大郎高興的嘴都咧到耳巴根了。”
“哎喲還真是。”
“田家阿婆,瓜老三說你遇到神仙哩,真的假的?”
田家大郎身邊,杜念瑤渾身一震,向這邊看來。
“瓜老三親眼所見,說是仙人治好了你哩。”
杜念瑤忽然扔掉手中鐮刀,向著村北跑去。
瘦小的身子跑的飛起,嚇壞了田家大郎。
“娘哎,親娘啊,你跑慢點……”
連滾帶爬的追了上去,老娘剛好一些,可不能出什么差子。
至于鎮(zhèn)民口中的神仙,倒也沒有多糾結(jié),村民的嘴,騙人的鬼。
不過阿娘口中的“修緣哥哥”,著實讓家人心驚膽戰(zhàn)的夠嗆。
獨女來的,哪里有什么哥哥。
怕不是還在糊涂著。
追到鎮(zhèn)北邦墓區(qū)的時候,頓時聽到了一陣嚎啕大哭。
田家大郎呆呆的走到阿娘身邊,面色古怪的看著地上燒紙的灰燼和死貴死貴的杏花酒瓶,慢慢的蹲下來,摟著阿娘的肩膀。
這段時間,家人未曾祭拜過外公。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阿娘哭的昏天暗地,田家大郎反而心里一寬。
哭吧,哭出來心里就痛快了。
這么些年了,憋在心里有多難受。
可苦了你了。
良久,杜念瑤才掙開大郎的懷抱,站起身來抹掉淚水,臉上帶起笑容。
雖仍有苦楚,卻總算釋懷。
“有吧,回家?!?
“哎!”
大郎急忙攙著阿娘往回走,又有些疑惑的扭頭去看,卻不敢問,最起碼現(xiàn)在不敢問。
難道真有神仙?
……
月朗星稀。
悶熱的夜晚連山風(fēng)都是燥熱的。
知了叫個沒完沒了。
“心靜自然涼?!?
楚修緣笑笑,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
師父總問他為什么不驅(qū)寒避暑,楚修緣的回答也總能惹來師父的白眼。
“本是世間一俗子,滄海一粒粟,師父你不覺得知冷知熱,才更有存在感嗎?”
驅(qū)寒避暑真的只是小手段,所以師父每次都覺得楚修緣是吃飽了撐的。
楚修緣活的像個凡人,而他自己也這么認(rèn)為。
得道成仙又不是為了高高在上,不能享受的生活,叫生活嗎?
只有懂得苦中作樂的人生,才沒有諸多煩惱,這一點連凡人都懂。
終是難得糊涂。
小路越發(fā)的狹窄了,周邊的荊棘也伸出了枝丫阻攔,樹木也高大茂密起來。
月光只能透過狹窄的縫隙灑落在地上,昏昏暗暗的,斑斑駁駁。
前面不遠(yuǎn)處山路拐角地,一個小土堆樣的東西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來。
楚修緣走到的時候,正好迎面碰上。
這是一個二尺余的黃皮子,人立而起,穿著一件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破爛衣裳,臉上帶著古古怪怪的笑容,攔著楚修緣作揖問道:
“道長,你看我像人呢,還是像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