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靜但不平淡，尤其是家中多了一口子，歡聲笑語更多了。

李煒很有寄人籬下的自覺。

經常會搶著幫忙林母干家務活。

楊允樂呵呵的，直言這小伙子懂事。

人嘛，變得成熟總要經歷一些事，尤其是男孩子。通常這件事就是成家，成家了還不成熟，那有了孩子也肯定會變得成熟。

而李煒比較殘酷，家破人亡，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成了獨..立的個體。

林飛揚又是什么時候長大的呢？

前世二三十年把工作和實驗當作生活，一直就沒有長大過，猝死穿越后，確實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整個人都變了個人似的。

天氣逐漸轉寒，自夏季以來，已經連續四個月沒下雨了，不過似乎這對城市居民而言，也沒什么影響。

林飛揚依舊上班摸魚，只是換了個策略。

每天上午騎個車到下面公社和大隊晃悠一圈，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撞上什么緊俏貨。

只是隨著干旱和吃大鍋飯，能收到的物資越來越少，像雞蛋之類，以前隔幾天還能收獲二三十個，現在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能看到十個。

雞鴨這些活禽就更少了，甚至似乎連野味也都銷聲匿跡。干旱的影響已經初見端倪。

林飛揚每天經過詠安河畔，會沿著河岸往白沙公社方向走，兩三月前，這河水還是滔滔不絕，現在越發平緩，河堤也肉眼可見出現一條水印。

又只收到十幾個雞蛋，個頭一個還沒乒乓球大。

再次往物資里塞進一些空間出品，一公一母兩只雞，想起采購處科長早會時提了一句，廠長喜歡吃水果，便再往竹筐里放了十幾個水蜜..桃和蘋果。

騎著車往景鋼回路離去。

“飛揚啊，今天收到什么好東西沒？”

門衛室里，老張擱那兒探頭探腦，賊眉鼠目的，看著就不像好人……不過老張一門八口人，倆大兒子退伍轉業當了干部，還有一兒子一女兒還在部隊，湊成了一個好字。

他的成分可不容置喙。

“一些雞蛋，還有一公一母兩只雞。”

“誒喲，還是飛揚有能耐，這段時間能拿回肉的采購員可不多呀。”

這句話老張也沒說錯，隨著年景越來越差，大部分采購員的日子可不好過，上個月不止倆人申請調崗，可惜工位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申請通通駁回。

“飛揚啊，你看看，啥時候給我搞個豬蹄，我家兒媳婦不是倆月前不是生了嗎？現在缺奶..水，想著去哪兒搞個豬蹄燉湯，給下下奶……”

果然，叫住自己肯定沒啥好事。

林飛揚樂呵呵的回了一句：“不是啊喂，老張叔，你倆兒子干部呢，家里總不缺吃喝吧？要什么豬蹄搞不到？”

不說還好，說起這個，老張臉色突變：“你甭說了，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讓我受氣，說什么要先嘗人民群眾的苦……”

“你說說，自個兒兒子餓的嗷嗷大哭，就讓他和供銷社說一聲，留著豬蹄，他也不干，就他是干部、他清高，這都叫什么事兒？”

一只豬就四個蹄兒，就算早早去排隊，也早就被人搶光了……或者說，內部消化了，畢竟誰家還沒個生孩子的親戚？

因此，老張也只能求到廠里來了。

林飛揚腦門子滴溜溜的轉，豬蹄他有啊，還多的吃不完，空間里養豬場幾十頭豬呢，除了部分做成肉罐頭，部分留倉庫里保鮮，其余的都只能用作生態循環。

“豬蹄我能搞到，不過人家不要錢，要么用稀罕的票，要么直接拿稀罕物件交換。”

湊到老張耳邊，小聲耳語一句。

這話可不興大聲說出來，不然鐵定反手給你一舉報，雖然不會有大..麻煩，構不成投機倒把，但查你個祖宗三代，那是沒跑的。

“嘿，我就知道，咱們廠里，就數飛揚你出息，你是這個！”說著話，老張豎起大拇哥，“別忘了，要母豬蹄啊！”

“準備好棉布票、三轉一響，等著瞧好吧。”

“還三轉一響呢……衡山居士的小楷要不要？早年撰寫綾羅上的詠梅詩，不知道是誰的畫作，總歸是名人……這玩意兒這年頭可不興收..藏，你那渠道要不要？要的話，換給我兩個豬蹄。”

衡山居士文征明，那可是明代著名字畫家的真跡啊，那肯定要啊，哪有見寶貝不要的道理，就算是贗品，左右不過兩個豬蹄。

此人作品傳世不多，未來他的一副字畫都是千萬打底，再加上詠梅詩，那鐵定有畫梅，老張雖口稱不知是誰的畫作，但能讓文征明題詩的必定來頭不小。

“倆豬蹄，過幾天給你帶來。”

上交登記完物資，就哼著小曲兒在辦公室摸魚，手上拿著鉛筆在寫寫畫畫……摸魚嘛，總要找個愛好，才不會無聊透頂。

這不，將上輩子的工作當作興趣，拿來打發時間，就挺好。

林飛揚這幾天在畫的，就是一煉那座五六十米高..聳的煉鋼高爐，當然，數據啥的沒有寫出來，即使腦中門清，但他也怕被人看到，舉報成行走的五十萬。

“飛揚，看不出來，這寫實畫工不錯，練過？”

科長的聲音突兀出現在身后，差點沒把人魂兒嚇掉。

“林科，你這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嗷……”

科長也姓林，兩千年前說不定和林飛揚還是一家，叫做林興安，三十五歲上下，部隊退下來的人，是前些年景鋼剛公私合營時調任過來的。

“你這膽子可真小，放在打仗那時候……竣工那天我站的近，你這畫的真像。”

林飛揚聽罷，笑了笑：“就畫著玩兒。”

“看著可不像畫著玩兒，倒像是工程圖紙，結構都清晰明了，你對這塊兒有興趣？年輕人多學點東西也好，學點技術，趕明兒真學出個丁卯，調到車間去，當個工人。”

林飛揚畫的可不是結構清晰明了嘛？

什么叫機械工程圖？畫的剖面，可不是整體，里面構造如何，一目了然。

林興安這話放到五六十年后，鐵定會被揍，現在確是妥妥兒的畔人好，當工人在這年代可是最光榮的，除了農民，就屬工人最受人尊敬。

但讓林飛揚當工人，那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當工人，寧愿下地種田掙公分，就圖一個自由自在。

“我還年輕，看看有沒有機會考個大學啥的……”

笑著敷衍一句。

嘴上說著考大學，但機會真的不可遇又不可求，現在可沒有后世工作六年可以成..人高考這么一說，但真想讀大學，也不是真的沒辦法，等77、78年，風停止息，拖家帶口高考的人一抓一大把。

又隨意聊幾句，把科長送走，也就到了下班時間。

哼著曲兒蹬車回家，還沒到大院呢，就在門外，都能聽到一聲驚天哭嚎。

“我的泰兒啊，誰把你打成這樣？跟媽說，咱們去找保衛科，去找派出所！”

院里幾百人，名里有泰字發音的只有一個，就是蔡雙雙她兒子徐泰。

今兒可是奇了怪了，徐泰也能被人打？

往日里，徐泰可是個小霸王，在同齡人中人高馬大，仗著之前姥姥會哭會鬧，可是沒少欺負人，在學校里，對待同學時，也是一言不合就拳腳相加。

為這事兒，學校老師可沒少找來大院。

可鬧不住人家媽有個好舔狗，蔡寡..婦每次哭哭唧唧幾聲，趙愣子就會好言安慰幾句，出了錢幫人賠償給被打小孩家長。

就九月，徐泰的老師都已經來了兩次家訪。

聽到徐泰被揍，林飛揚也是打心里高興，早就看這對母子不爽了……

不過說實話，蔡寡..婦的女兒還是不錯的，或許是不受父親奶奶重視，爹死后姥姥姥爺也嫌棄，因此跟著一班大孩子玩兒，性格比徐泰不知道好了多少。

推著車，進門就見蔡雙雙跪在地上，手上抱著徐泰，徐泰一只眼成了熊貓，脖子上一條青紫，顯然被人用大力勒過，此外，衣服也東一塊兒、西一塊兒被人扯破。

看著就感到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