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盡快把寶坻大隊發現的情況傳遞出去，林飛揚本打算在這兒待兩天，等明天上山的民兵們回來，現在卻急不可耐的想要離開。

傳遞消息宜早不宜遲、宜快不宜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事情有變呢？誰也不能保證是變好還是變壞，根據墨菲定律，林飛揚有預感這事兒恐怕會出現意外。

找到淼子叔他媳婦，林飛揚提出告辭。

“我突然想起來，今天家里有事兒，必須趕回去一趟，明天一早我再來。”

大嬸子警惕滿滿：“不行，你不能走，咱大隊今年養豬任務，可全都指望著您嘞。”

就知道會這樣，隨即林飛揚從兜里拿出兩張大團結：“嬸子，要不你看這樣吧，我給你二十元作為定金，等淼子叔回來，你和他說，狼崽子、毒蛇，還有其他收獲，我全部預定了，一定都給我留著，我明天一早就會趕過來。”

二十元，對于公社社員來說，左右都是一筆巨款，就算是城市居民，也不是說拿出來就能拿出來的。

“那……那行吧，明天你可一定要來我們大隊啊！”

“嬸子放心，我答應的事兒，一定不會食言，再說了，我還壓二十元在你這兒呢。”

這些錢可不老少，大嬸子開心點頭。

林飛揚推了車就走，出了田埂小道，來到大路上，雙腿將自行車蹬的如同風火輪一樣。

二八大杠之所以叫做二八大杠，因為它全稱是28速自行車，這里28速，即28碼，相當于39公里每小時，但實際上，二八大杠最快可以跑35碼，超過48公里每小時。

不到八點，林飛揚已回到京城，穿過了城門，八點半接近食品廠，可以看到有工人陸陸續續進廠上班。

來到門崗那兒，林飛揚給門衛遞了根煙。

“同志，調度員黃子尹今天來上班了嗎？”

門衛抬頭撇了林飛揚一眼，接過煙：“還沒看到他，你可以在門口等一等。”

林飛揚乖乖退到一邊，將自行車靠墻，半站半坐倚靠在坐墊上，目光看向食品廠大門，觀察來來往往行人。

時不時焦躁看向手表，十分鐘、二十分鐘、太陽破開云層，陽光斜斜揮灑在大地上，終于見到同樣騎著車來上班的老黃。

門衛攔下黃子尹，指了指林飛揚的方向，老黃轉過頭來，望見林飛揚正對他揮手。

“飛揚，今天怎么會想到來找我？不用上班啦？”

林飛揚沒回答，轉而說了句含義不明的話：“黃子尹同志，我來找你拿兩斤肉和排骨，肉不要一點肥，瘦肉幫我切成條，排骨不要一點肉，骨頭幫我砍成段。”

這段話是暗號，表示有情況，找個安全的地方聊。

黃子尹表情肅然起來：“你跟我來，我去給你拿。”

這暗號雖然奇怪，但在食品廠卻不會引人懷疑，被聽到了，最多是感覺林飛揚喜好奇怪。

和門衛打了聲招呼，黃子尹就將林飛揚帶進食品廠。

這已經是林飛揚第二次到食品廠內部了，上一次還是為了調查李煒他爹死因，做了偽裝，全程跟隨食品廠廠長走。

現在有老黃帶領，感覺又完全不同。

或許是限于廠長威嚴，上次工人們禮貌打過招呼，就會匆匆而走，生產車間里，見到廠長帶人來，交流聲也幾乎消失不見。

今次待遇卻兩個極端，見到黃子尹，工人們都會熱情照顧，一時間“吃了嗎您”、“今兒個挺早呀”、“一食堂今天牛奶管飽”等等諸如此類的好聽話，像不要錢一樣。

林飛揚悟了，上回哪里是廠長威嚴呀？根本就是不得人心，看看老黃，這區別待遇，可見他人緣有多好。

走過倆車間門外，剛好經過一扇大鐵門。

“對面就是副食廠，我記得你有個好兄弟，就在那邊醬油車間工作？”

白天不說人，晚上不說鬼，這人就是不禁念叨，老黃正說著李煒呢，就見鐵門那邊，李煒和倆工人說說笑笑的走過。

“誒，巧了嘛這不是，這不就是你那好兄弟嘛？叫李煒對吧？”

老黃作為調度員，經常要扯著嗓子大吼，提高音量說話就跟咆哮似的，和三國的張飛有得一拼。

也就只有一扇鐵門之隔，這門還因為上班時間已經被打開，李煒聽到自己名字，停下腳步，轉過頭，看到林飛揚，便和旁倆工人耳語幾句，往食品廠這邊跑來。

“飛揚，你這么在這里？昨晚你去哪了？你沒回來，林叔楊姨可擔心了，一直念叨呢。”

“我下鄉采購去啦，跑的遠了點，都到川河省那地界去了，我爸媽知道，他們就是瞎擔心。”

林飛揚解釋了一句，然后抬手讓出老黃，給李煒介紹：“老黃，黃子尹，食品廠調度員，這是我朋友，可以交托性命的那種，以后你有啥事，就去找老黃。”

“霍，黃同志，咱倆兄弟廠的大名人，早就想認識了，可惜一直沒機會，沒成想，還是飛揚你的朋友，果然是人以群分，你們倆都是會辦事、人緣又好，難怪能玩到一起呢。”

一頓馬屁，黃子尹被夸的直樂呵：“都是兄弟，別那么客氣，以后你也叫我老黃。”

老黃喜歡被人叫做老黃，加個老字，資歷一下就上來了，他不喜歡被人叫子尹、子尹哥，認為自己這名太文人騷客，不夠大氣。

本來就長的五大三粗，又不舞文弄墨，還是老黃聽著舒服。

“行，那我也叫你一聲老黃，那啥，你們聊著，我要去上工了。”

李煒是最底層工人，上班可沒有林飛揚和黃子尹那么自由，他倆一個是采購員，一個是調度員，一個完成每月任務，就能無所事事，一個也就每月月底幾天比較忙碌。

可惜，這倆工作并不是所有人都做的來的。

采購員要有人脈、要有渠道，否則累死累活，沒完成任務，還只能拿最低級基礎工資。

調度員不僅要會開車，還要會會計和出納的技能。這年頭看似誰都敢上手開車，可也就是假大膽，真上了車，剎車油門都傻傻分不清。

別了李煒，黃子尹帶著林飛揚來到食品廠最深處，所有文職和辦公室所在的辦公樓，就坐落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