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工人階級勞動傳統的形成:洛陽礦山機器廠口述實錄(1953—2019)
- 陸遠等主編
- 2849字
- 2023-07-13 16:40:43
一、“門當戶對”:院士之子與將門之女
我祖籍重慶,1942年生于昆明,正好是抗日戰爭的時候。父親汪家鼎1937年考入重慶大學化工系,后來轉入西南聯大化工系,1941年畢業后留校任教。三年后又去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留學,攻讀碩士學位,1946年畢業回到西南聯大,那時候抗戰已經勝利了,所以不久轉到天津的南開大學。1952年又去了天津大學,擔任化工系教授、副主任,五年以后又根據需要從天津大學調到清華大學,從系副主任到系主任,一直干到去世。他是“文革”后的第一批學部委員,后來改稱院士。
我父親在核化工方面確實是有點研究的,有點名氣吧,這些年嘉獎“兩彈一星”功臣,國家還給他發了獎章。(1)老人家是2009年7月份去世的,活了90歲。國家對他還是比較重視的,他去世的時候很多中央領導都送了花圈,對他還是比較肯定的。當時很多中央領導都是清華畢業的,他們都知道我父親,都送了花圈。

汪魯修的父親汪家鼎院士
我5歲就上學了,當時為什么這么早上學呢?就是因為我父親、母親都是教書的,他們太忙,在家沒有人管我。那時候也沒有什么保姆不保姆的,或者說你的生活水平還到不了那程度,都是普通的教書先生,不可能請得起保姆,就把我自個兒放家里了。但到5歲以后放在家里頭,父母不放心啊,我到處躥。呵呵,這樣一來,干脆送學校上學算了,所以我5歲就上學了。我先是在天津上學,一直上到高一,后來父親去了北京,我高二開始就在北京上學了。因為上學早,一直到上大學那會我也是班上最小的,所以我畢業也早!
我家里的情況比魯修家復雜一些。我比他大1歲零3個月,1941年也就是抗日戰爭期間出生的,父親趙承綬算是抗日名將。(2)因為父親生我的時候已經50歲了,我與他年齡相差太大,所以許多情況是父親去世以后,我看書讀報才知道的。父親是舊軍閥,不止一個老婆,我母親和他年齡相差將近30歲,原來是父親家的丫鬟。那會兒,母親家里很窮,四個孩子養活不起,所以軍隊過來的時候,我外公就把她賣給了我父親家里。后來因為年輕,身體也還可以,就一直隨軍,伺候我父親,這樣后來就變成了舊社會里說的姨太太。我的生母一共生了兩個孩子,我還有一個媽媽,我是叫她娘的,她有三個孩子,所以我們兄妹五個人,是兩個母親生的。我大姐比我媽沒小幾歲,不到10歲吧,那會兒還能在一起玩呢。

綏遠省主席傅作義(左)與晉綏軍騎兵司令趙承綬在歸綏
父親那會兒一直在打日本,他們過著一種很不固定的生活。第一個孩子也就是我哥生下來的時候,我母親才19歲,只能把他留在一個老鄉家了。后來到抗日戰爭結束,我哥都四五歲了,才被寄養的老鄉送來,結果就給了人家一頭毛驢,算是給人家養育多年的報答。因為在農村長大,我哥的發育就比較差。比起我來,他受的罪就挺多的,他體力、智力方面比我要差一些,所以他沒上大學,后來當工人了。我娘家里的哥哥姐姐呢,大姐在太原中學當老師;二姐是輔仁大學經濟系畢業的,后來就分到一機部搞財會;她們下面還有一個哥哥,也是和我聯系比較多的,因為他就比我大四五歲嘛,是在天津大學學機械的。他很能干,畢業分配在三機部,后來做過全國政協委員。我雖然不怎么了解父親,但印象里頭他挺喜歡我的,因為我最小嘛!
父親從小喜歡習武,但功課一直都很差,因為我爺爺是教書的(3),總希望他好好學習,但他跟我講過他總是排名最后,不過體育卻最好,所以他就喜歡習武。父親從陸軍小學,一直上到保定陸軍軍官學校,一直和傅作義同班,也是從小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到了解放戰爭的時候,因為我父親比較能打,所以閻錫山就派他去和解放軍打,據說帶了十萬人。最后一仗是晉中戰役,那會兒國民黨已經是兵敗如山倒了,他反正也是抵抗了,但到最后兩個師長都戰死了,解放軍已經兵臨城下,這樣父親就聽了部下建議,起義了。當時對壘的解放軍頭兒是徐向前,他們本來就認識,但第一個接見他的是胡耀邦。投誠以后,我父親就去解放太原,可以說在解放太原的過程當中他起了比較大的作用,還勸降了一部分人。
這樣一來,我們待在太原的家屬就害怕了,這叫“通共”!怎么辦呢?跑吧!我那時在上小學一年級,等父親幫著解放軍打太原的時候,我們已經跑到北京了,去投靠傅作義。到了北京,我上的是培元小學(4),這是北京市唯一的女子小學,私立的教會學校。學校的老師大部分都是女的,而且都沒結過婚。我的學習一直不錯,在小學六年里頭,沒有跌出過前十名,畢業的時候是第二名,而且跑步也比較能跑。解放后我還參加了少先隊,當小隊長。我們班里名人的孩子多了去了,比如李曉彤,李濟深的女兒;舒立,老舍的女兒。長大以后成才的也挺多。畢業以后上中學,我上了貝滿女中(5),也是教會中學,它和培元小學好像是連續的。和我們一墻之隔的就是育英小學,還有育英中學,不過是男校,也都是教會學校(6),我哥就是在那里上的。貝滿女中也是英才輩出,比如張筠英,就是演《讓我們蕩起雙槳》《祖國花朵》里的女主角,上天安門給毛主席獻過花。教會學校單是鋼琴就有12架,它最好的地方就是能夠讓你發揮自己的特長。
我那會兒愛好體育嘛,就練跑步,14歲就由學校推薦報考了北京業余體校田徑班。1956年就代表北京市參加了全國第一屆少年運動會,得了個第五名,還是中隊文體委員,兩道杠。初三畢業的時候,我被保送上了貝滿高中。到了高中,我當過學生會的體育部長,還是學校籃球隊的主力——因為我后來不喜歡田徑,覺得沒意思,天天在操場上跑,就轉到打籃球了。我又到業余體校的籃球科兩年,我們那屆得過北京市中學生“三好杯”冠軍,我也成了籃球二級運動員。后來我又參加北京市的田徑運動會,1957年、1958年兩年我都是第一名,因為1959年要開第一屆全運會,我就被抽調去了專業隊。不過,不到一年,我覺得我可能真的不是那塊料,當當業余的運動員可以,但再往上肯定不行。后來我就決定,還是要上大學,我要考!其實我高三就上了一個月,肯定要受影響吧?我就以同等學力報考了大學,結果就進了!我倆也就變成同學了,再后來就跟他了?;叵肫饋?我上的應該算是重點學校里的重點學校,它影響了我一輩子。

18歲的趙順軍在運動場上
我和順軍不太一樣,我小時候喜好動手搞無線電。那時候興什么礦石收音機,我就自個兒做礦石收音機,買點小零件、半導體和二極管什么的,中學學完以后感興趣就搞這些。因為我對電氣、無線電、電子這些方面比較感興趣,所以大學報志愿的話,報的就全都是這方面的,當然我的功課不太好,主要是語文不行,經常弄到得“大餅”(零蛋)的地步。不過,填志愿時我報得還挺高的,什么哈軍工啊,

汪魯修在北京礦業學院(1961年)
清華啊,我都報了,礦業學院是第七志愿,結果前面的都沒要我,我就進了北京礦業學院機電系企業電氣化專業。
當時這也是比較好的專業,我為什么能上呢?這倒和順軍一樣,我體育也比較好。在中學的時候,全班體育就屬我最好。我語文不行,但體育老師可喜歡我了,我這樣就進了礦業學院,還到了學校的田徑隊,我百米跑、跳遠什么的都不錯。當時我們礦院特別重視體育,它跟誰較勁呢?跟北京體育學院。為了方便安排學習和訓練,礦業學院把所有的運動員都弄到一個專業,所以我又從機電系到了機械系,學機械制造,順軍和我一個班,當然,她體育比我更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