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俊的話顯然大大出乎黃經理的意料，導致他一時啞然。

但是反應過來之后，就只剩下滔天的怒火油然而生，從腳底心兒一直竄到天靈蓋，讓他克制不住地破口大罵。

“方家俊，你居然問我算老幾，你又算老幾！”

“你是不是忘了這是誰的地盤，居然敢在這里撒野，我告訴你，今天這事兒沒那么容易了了，要是不留下點東西來你們休想大搖大擺地走出去！”

黃經理個子矮，以方家俊的視線，正常只能看到他頭頂稀疏的地中海發型，所以說這些話的時候幾乎跳了起來。

方家俊當然知道這是誰的場子。

正因為知道，所以他才肆無忌憚地打算把事情搞大。

他進來的時候，外面在放莫扎特。

挺魔幻的，一個燈紅酒綠的夜場居然放的是神童莫扎特的古典樂，而來的客人全都見怪不怪。

放眼整個港島，這樣的怪人只有一個。

“黃經理，我的人不管犯了什么錯，自有我來管教，用不著你在這里越俎代庖，港島沒有這樣的規矩。”

“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向華女真誠地道歉直到求得她的原諒，否則的話今后我不會再跟大富豪合作。”

華女在身后扯了下方家俊的衣服，后者拍拍她的手背示意稍安勿躁。

“哈！”

黃經理好像是被氣笑了，“我，我跟她道歉？”

“撲街仔你是不是搞錯了什么東西，她們在這里開工，是我在給你賞飯吃，你還威脅起我來了！”

“你以為大富豪離了你就不轉了嗎？你信不信，我一個電話打到缽蘭街，半個小時之內至少能調馬上百匹！”

“她們是什么東西？雞啊！我還跟她道歉！”

黃經理覺得十分荒謬，說完之后嘴上還繼續罵罵咧咧，什么難聽的話都往外冒，好像受了莫大的侮辱。

像他這樣的人很多，在他們的嘴里，在這里上工的可以是雞，可以是馬。

唯獨不是人。

華女、阿蓮眾女神情木然，心里氣憤不已。

做這一行遭白眼是已經習慣了的，但這個姓黃的過于缺德，華女剛才是想讓方家俊息事寧人的，現在只有同仇敵愾。

黃經理在那里噼里啪啦講個沒完，方家俊不得不拍肩打斷他。

“你往外看。”

黃經理雖然仍在不忿，但下意識地往外看去，驚訝地發現視線中站滿了其她的小姐。

大富豪是個規模可觀的高檔夜總會，在這里開工的當然不止方家俊手下這批干女兒。

黃經理帶人把她們堵在這個更衣室，場子里本來就已經少了姑娘，剩下的自然應該更忙才對。

沖突剛剛發生，方家俊沒來之前，他就已經趕了一波看熱鬧的了，沒想到這么一回兒外面又站得滿滿當當。

“看什么看，都給我回包廂去，把客人陪好了！”

黃經理的態度依舊蠻橫，大手一揮，像趕蒼蠅似的要把她們打發走，不過這一次他失算了。

她們都沒有動。

這個反應再次激起了黃經理的憤怒，他先是被方家俊這個馬夫挑釁，現在連這幫家伙都指使不動，讓他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嚴重的挑戰。

“都不想干了是不是，今晚的錢還要不要了！”

不管是哪里的女人，跑到大富豪來開工當然是為了錢，黃經理每每都是靠這個來拿捏這些女人的三寸，但這一次他的法寶不靈了。

“不干就不干，以后都不干了！”

“對，不干了！”

“再也不來大富豪！”

一石激起千層浪，外面的女人發起了聲勢浩大的討伐，居然在大富豪掀起了一場“罷工潮”。一時間只能聽到她們的鼓噪，而很難分清到底說了什么。

她們這一鬧動靜很是不小，很可能前面已經被驚動了，而且今晚的生意肯定要受影響。

黃經理肯定沒聽過一句話。

女人是一種群居性動物，人越多膽子越大。

黃經理雖然驚訝于她們的反應，但他心里有底氣得很，只是面露兇狠，朝后招了招手。

他身后是二十多個看場的古惑仔。

所有的灰色產業都免不了需要暴力來保駕護航，也習以為常地訴諸于暴力。

方家俊他們正是被這些人圍困在當中，黃經理正在往他們這邊看過來，似乎是要重點關照他這個“始作俑者”。

單以人數而言，方家俊這一邊未必更少，只是大部分都是女人。

盡管如此，他的干女兒們并未怯場，而是像螃蟹他們幾個一樣齊齊上前一步，以表明同進同退的立場，即便要付之于武力也在所不惜。

這場戰斗并沒有發生。

因為方家俊再次拍了拍黃經理的肩，依然指著剛才那個外面的方向。

“你仔細看。”

黃經理本來是不想搭理這份故弄玄虛，但方家俊的表情實在過于坦然和鎮定，讓他有點摸不準。

這一轉頭不要緊，直接讓黃經理眼皮一跳，差點魂飛魄散。

因為在那些女人的身后，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黑暗處走出，他伸手輕巧地撥開擋在自己面前的一切，仿佛刀鋒劃過紙張，迎刃而解。

他比旁人至少高半個頭，不僅高大而且健碩，穿著一身考究的白色西裝，光看這個還以為是位優雅的紳士。

道貌岸然的紳士當然也可能出現在夜總會里，不過他顯然不是，因為那挑染的發色明顯不符合上流社會打理儀表的規范。

兩種迥異的氣質在他身上以一種奇特的方式呈現出來，不能說融洽，但至少可以讓人一眼看出：

這家伙不是個普通人。

當他越眾而出來到近前的時候，黃經理嚇得身體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老板！”

黃經理顫顫巍巍地開口了，表明誰才是這家豪華夜總會的真正所有者。

夜總會里的小姐集體鬧事，發生這種事情不算稀奇，但是被自己的老板當場看到那又是另一回事。

特別是當老板脾氣不咋好的時候。

方家俊不是第一次見他，但兩人之間并沒有什么深交，因為以江湖地位而言實在是相差太遠。

從進門發現在放莫扎特，就知道他今晚肯定在。

他叫雷耀揚。

不過很少有人能直接這么直呼其名，在江湖上大家更習慣于他的另外一個名號，也更加響亮。

奔雷虎，東星耀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