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劉醫生告訴我，燈籠街有一位林牧師，把教堂經營得非常好，所有人其樂融融親如一家，他還邀請我周末的時候一起來參加他們的禮拜。”

“我想到時候過來學習學習，看看林牧師是怎么在這里如魚得水的。”

方家俊知道劉文那家伙賊心不死，不過也沒有拆穿：“那你直接轉到燈籠街去，工作應該會好做很多。”

德蘭執拗地搖頭：“不行的，就是因為廟街沒有主的福音，所以我才來到這里。”

“我知道你是不信教的，不過應該不會介意，我以后繼續去找你的……干女兒們吧？”

方家俊還記得，剛才德蘭可是被Apple那群女流氓差點嚇跑的。

“無所謂，你自己不介意就行。”

于是德蘭了然地點了點頭，方家俊手下這些女人大部分對此都沒什么興趣，不過德蘭發現，還是有人在偷偷留意她。

“飄飄，飄飄！”

下一秒鐘，德蘭就聽到了那個她注意到的女孩的名字。

一行人完成體檢之后已經從燈籠街那邊返回，正是在方家俊家的樓下聽到的這聲呼喚。

剛剛在注視柳飄飄的德蘭發現，前者僅僅因為聽到這個聲音，就整個人顫抖了一下。

“飄飄，我是你老豆啊！”

眾人的面前出現了一個留著兩撇胡子，五大三粗的家伙，他身后還跟著兩個戴墨鏡的，一臉嚴肅像是專程押送他。

那是貴利佬，追債的。

柳飄飄并未答應他的連聲呼喚，反而后退了一步，方家俊則橫移一步擋在了兩人之間。

“胡須勇，你怎么又來了？”

被叫作胡須勇的家伙腆著臉笑道：“俊哥，看你這話說的，飄飄是我女兒我來看她，有什么奇怪的？”

他年紀至少比方家俊大二十歲，這一聲哥叫得實在順口。

“已經不是了。”

“對對對，我知道，她現在是你女兒，我沒意見。”

胡須勇表情曖昧還不斷點頭，方家俊為了照顧柳飄飄的情緒，不想跟這種沒皮沒臉的貨色多說。

“我記得上次警告過你，我不想在這里看到你了吧？”

這胡須勇看上去也是個昂藏大漢，此刻卻一臉討好：“我當然知道了俊哥，我這不是沒上樓嗎？”

方家俊聽了簡直想笑，玩兒這種文字游戲不知道是糊弄鬼。

“在我動手之前，從我眼前消失。”

“不是。”

胡須勇的腰彎得更低了，“俊哥，你讓飄飄過來見我一面，我就說幾句話，我保證好好說行不行？”

他還往身后使了個眼色，大概意思是，自己也是被強迫的。

方家俊管他去死。

“她跟你沒什么好說的，唯一的要求就是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你。”

方家俊招了招手，阿廟跟螃蟹會意走上前來，后者還摩拳擦掌好像有點迫不及待，畢竟這家伙實在是很欠扁。

“給他留點教訓，也好漲漲記性。”

胡須勇見方家俊毫不通融，也當場變臉開始撒潑，沖他身后嚷嚷起來。

“飄飄，飄飄，你這個死丫頭真的不管你老豆啊！我再不還錢要被人家打死了，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方家俊高大的身軀擋住了他的視線，后面毫無回應。

胡須勇已經被阿廟跟螃蟹給揍上了，他又向自己身后兩個追債的求救，反被對方踹了一腳。

“我們是要錢，又不是你保鏢！”

胡須勇自知要錢無望，只好一邊抱頭挨打一邊大喊：“柳飄飄，你這個賤人！你連親生老豆都不管，你不得好死！”

他罵得越來越難聽，污言穢語不堪入耳，外人實在很難相信，他嘴里說的是自己的女兒。

“散了吧，別看了。”

方家俊轉身讓自己的干女兒們各自散去，Apple則是湊到阿廟跟螃蟹中間，往胡須勇身上狠狠踹了好幾腳。

她再一轉身，發現柳飄飄那邊德蘭已經在小聲安慰她了。

“回去吧飄飄，這里我來處理。”

方家俊沒有征求她的意見，柳飄飄也默默接受。

其她的干女兒們依次跟柳飄飄擁抱，好像是想給她一個安慰，胡須勇在后面大叫“別走啊”，被方家俊親自一拳撂倒，終于閉上了惡毒的嘴巴。

“老豆，我走了。”

“我陪她吧。”

德蘭主動請纓，方家俊沒阻攔，還派了個小弟遠遠跟在她們身后。

一路上兩人都沉默著沒有說話，德蘭陪著柳飄飄走了好長一段路，大概是走累了，才在某處停下。

柳飄飄的長發隨著晚風輕輕飄動，留下一個美好的側顏，卻帶著淡淡的哀愁，好半天才說了這樣一句話。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進過唱詩班。”

德蘭略微有些意外，但沒有輕易打斷，很有耐心地聽著。

“那個時候家里面窮，我經常偷偷跑去教堂，那里有一位修女，比你的年紀要大，跟我媽媽差不多，她每次都給我東西吃，所以我看到你的時候會有幾分親切。”

“他，我是說胡須勇，最早的時候他喝酒打人，我媽媽和我都很怕他，就盡量躲著，不過日子還能過。”

“后來，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沾上了賭博，偶爾有時候贏錢了，會給我們買吃的，買玩具，還說要買大房子。”

“但我們還是希望他不要賭，因為大部分時候都是輸的，輸了之后就回來發脾氣，砸東西。”

“他輸到把家里的東西都賠光了，把媽媽也給輸掉了，直到最后一次……把我賠給了債主。”

柳飄飄講到這里有點說不下去了。

德蘭僅僅是聽著都為她感到難過，有心問一句那個時候她幾歲，又覺得這個問題好像太殘忍了。

“不過我已經不怕他了。”

柳飄飄的語氣稍微振奮起來，還點了點頭像是在為自己打氣。

“真的，因為自從遇到老豆以后，他再也不能找我要錢了。老豆說，以前的事情就忘記吧。”

“德蘭小姐，我一直沒有對小時候那位修女說一聲謝謝，心里覺得很遺憾，所以今天就對你說一聲謝謝吧。”

“謝謝你愿意聽我說這些，但如果你試圖向我傳教的話，是徒勞的。”

德蘭已經發現，她嘴里的老豆兩個字是專屬于方家俊的。不過更意外的在于，此時此刻好像在柳飄飄的臉上看到了一絲虔誠。

“在我無數次痛哭的時候，你的主沒有降臨。所以我也不需要上帝，老豆就是我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