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就連閱覽室今晚都熄燈關門了,最后學習的地方也沒有了,再沒有理由強迫自己學習了。沒有了唯一的生活壓力,一想到不用再惦念著學業的事,心情就變得特別暢快。早早地吃過晚飯后,我開啟了向往了很久的徒步旅行。這幾天,每次想到這事就很期待、興奮,已經在腦海里規劃很多次今天的行走路線,怎么將那些以往經常走訪的地方,就像是去拜訪老友,一個不落都包含在內,并且盡量不要有重復的線路,線路也不宜太長,要考慮體力問題。
通往校門口的路上,一對相互依戀、溫馨的戀人從身旁走過時,我瞥了一眼,心里感覺那么溫暖、舒心,心中所有的疲憊、不快突然間消逝了。“該找個女朋友了,黃超輝”,當他們走到身后,我嘆了口氣,勸說著死撐不找女朋友的自己。“但是怎么找?找誰?就憑現在交際關系根本找不到。”意識到自己還沒有和哪位女生私下交談過,我這樣想道,覺得自己找個女朋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可是不愿意就此放棄。
經過教學樓前的廣場,我忽然記起了上個學期有一次外出游玩,就是在這里遇見一位同班同學問起這是去哪,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呢,因為我不能如實地回答說,“我是準備,晚上一個人在這個城市里四處瞎逛吧”;顯然是不能,他肯定認為我是神經病的。回想起在他的注視下不得不為難、恐慌地說謊的情景,我害怕起來,可不能讓這樣難堪的“歷史”重演。“沒有人能理解我這種一個人的狂歡的。還是快離開這里吧。”于是,我迅速地、緊張地辨認著向我走過來的行人,生怕會遇到認識的人,加快了前行的步伐,逃離這個危險的地段。轉到了行人稀少的人行道上,我松了口氣,放滿了腳步。“沒有遇見認識的人!”我暗暗地慶幸著,心中暗喜,露出輕松、快樂的笑容。
走出了學校,我心想:“他們(路上的中年人)是不會有心思留意我現在是什么樣的心理的,想些什么,害怕什么。”我觀察他們臉上的神情后,更加確認了這一點。“是的,沒人注意我!我是多么的自在!”我的內心忍不住地喜悅起來。我感到我的心快要自由地飛出來。我的雙腿有種想要像童年時那樣歡快、無憂無慮地、蹦蹦跳跳地跑起來的沖動。但是在行人往來的大街上,我抑制住了。
走進校外的一個村莊,彎曲的土路兩旁是農家的樓房。其中一家正面貼著瓷磚,大門是紅色油漆的鐵門,這些是我家房子沒有的,而且這房子又是在這相對落后的城市的偏僻的村落里。“我家的房子還沒這個好!”我承認這個事實,心里十分沮喪,難受。爾后,我又感到這種無聊的比較是沒有意義,只是在自尋煩惱。這些生活在平靜的村莊里的人們是安于現狀的,而不會像我家鄉城市的人,喜歡互相攀比。于是,我的內心平靜了許多。
二膠廠住宅區是這次徒步旅行的第一個目的地。從村莊出來,繼續往前走,在省道旁邊的小區就是了。小區生銹的黑色鐵門是敞開的,這個飯點時分,大門口有很多進進出出的人;門外的街道就是沿街叫賣的菜市場,因而很是熱鬧。一走進小區的大門,我就感到很舒服,熟悉。沒有人好奇,不友善地打量我這個陌生的闖入者,雖然我經過門衛處時,害怕會有人突然走上前盤問我。小區的居民各忙各的,沒有在意這個不屬于他們世界的陌生人的存在。我也似乎融入他們的世界,理所當然把自己當成他們的一份子,靜靜地坐在籃球場旁邊的臺階上,看著他們在我眼前詮釋他們的生活。
“小李,到外面轉啊?”
“啊,你也出來轉啊?”
“是啊.。”
聽,這里的人與人的關系多么舒服啊!沒有了令人難受的互相攀比,沒有了虛假的噓寒問暖。
無論你觀察誰的臉,它們都告訴你,我對現有的生活無欲無求,安于現狀的。從老人,到小孩,從男人到女人,再到正值青年的年輕人。幾個中年婦女正悠閑地在雜貨店前打著牌,平和地對待每一局的得失與勝負;在一家門前的院落里,幾個頭發花白,慈善的老婦人圍坐在一起,神情安詳地做著手工活;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大爺笑呵呵地推著自行車,車后架上坐著放學回家的小男孩。是的,他們才是真正在享受生活。
“他們生活的多么寧靜!”我望著他們,很享受此刻自己平靜狀態,一時忘記了那些困擾、難受著我的人與事,但是清醒的認識這只是暫時遺忘,并沒有根本解決。
“但是生活在其中也會有很多苦惱。”我無奈地笑著自言自語道。
我離開了二膠廠,帶著心滿意足、不舍的心情,前往不遠處的解放廣場。自從發現了這個地方,我便開始迷戀上了。不是因為這個廣場有什么與眾不同,而是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可以無需偽裝的出現在一個大庭廣眾的娛樂場合,感覺這地方完全屬于我,在這里我是自由的。
在周末悠閑的時光,一些父母帶著年幼的孩子,全家一起出來游玩。廣場上空飄滿了各式各樣、色彩亮麗的風箏,雖然他們沒有顯現出特別歡天喜地的快樂心情,但是他們真正在享受祥和的生活氣息。這是我在厭倦了的、整天爭吵的家庭環境無法想象的溫馨、美好的畫面。
“生活多么美好啊!”
我坐在一旁的草坪里,靜靜地看著,看了很久也不覺得厭煩。當我決定起身走向廣場出口的時候,我繞道走近他們,試圖更接近、更真實地感受他們的幸福和快樂,仔細地看清他們臉上的表情。“一切都很美好。我成家以后的生活也是這樣嗎?不知道啊。”離開解放廣場的時候我這么想。
在這座城市的大街行走,我時刻有一種意識:我只是個過客。因而,我不需要在意這里人的目光;我是自由的,我可以愛到哪里,就到哪里,愛怎么樣就怎么樣。我喜歡這樣無拘無束的感覺,沒有限制回去的時間,遲了也沒人會因此而罵你,即便要回去,那也只是臨時的住所。我時刻感受著這些念想帶來的歡快的、無拘無束的、輕松自在的情緒。
但是想到這次外出的第三個目的地,心情便沉重下來——要去一家熟識的、先前逛了幾次的超市。“上學期期末兩次過來,就是因為沒勇氣而沒有買到耳機,只是走過柜臺時抓緊時間偷偷地看了幾眼。今天不能再拖了,原來的那個耳機已經壞了好久,沒音樂真的很無聊。這你也清楚的。鼓起勇氣吧,就買上次發現的看起來款式挺不錯的那個?再說吧。”我走進這家超市,看了一眼四周的環境,銷售耳機的柜臺里面沒有售貨員,一位漂亮獨立、心智成熟的女銷售員,打扮得很時尚,站在化妝品柜臺前,臉上顯現出傲慢、厭煩的神情,目中無人地望著遠處。當我第一眼看見她時,我不得不感到自卑,因為在她的眼里,我那些引以為豪的優點不知道為什么全都變得一文不值了。我那自卑的心理一開始使我處于弱勢的一方,并且越是覺得自己地位卑微,越認為她肯定會瞧不起我。于是,我便開始局促不安,恐慌了。
可是今天這個耳機是不能不買的,帶著不可動搖的決心,我徑直向銷售耳機的柜臺走去,仔細地察看各個耳機的信息和樣式,緊張地權衡比較著幾款耳機,懷著恐懼的心情期望著站在不遠處的那個售貨員不要走過來。但是沒有片刻,那位售貨員發現了我,向我這邊走來,今天我不能像以前那樣裝作只是隨便看看那樣逃開。
這些擺放在柜臺里的耳機是沒有貼有標識價格的標簽。當那個漂亮時尚的銷售員站到我面前,我慌忙地先開口了,指著一款樣式看起來挺不錯的耳機(先前看中的那款耳機),問道:“這耳機多少錢?”說完,我能感受到自己怯弱、沒有底氣的語氣,因而我更加不自信了。而且我肯定她能從我的語氣,慌張、局促不安的臉色,和始終低著頭不敢抬眼看她的舉動中,看出我其實沒有錢的、害怕商品的價錢太貴的實質,并且因此瞧不起我。我突然間意識到,剛才這么問就等于將這顆敏感的心交出來,任由她處置。因而心里害怕著她會用粗魯無禮的態度傷害這顆失去保護的心。我用可憐、祈求又極力掩飾的神情偷偷地看了她一眼。
“七塊五。”
“這個價錢稍微有點貴?有沒有更便宜的呢?”聽完,我心想。
“那這個多少錢?”我是想通過比較,找到最滿意最劃算的那一款,我指了旁邊一個樣式看起來更新潮的耳機。
“你要哪一種?好的還是普通的?”她顯然失去了耐心。我感受到她極其不耐煩、厭惡的情緒,我本來還想問第三個耳機,但是忍住了。
“都拿出來看看。”我有點亂了陣腳,沒頭沒腦地回答道。
“都拿出來?!”她用很高的聲音說道,語氣里帶著莫名其妙、氣憤。我被突然的質問嚇住了,慌亂地不知所措,以為自己犯了很大的錯。她不情愿地一樣一樣地拿出來耳機,推到我眼前的柜臺上。我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感到自己說錯話了,忙陪笑地說:“不要拿了。”
就是在那個時刻,我迅速地決定買下價格最高的那款耳機。盡管我一直提醒著自己不要亂花錢,但為了爭了一口氣,安撫自己受傷的心,以及保住那珍貴的體面,我覺得有必要這么做。
“你到那邊付錢。”她的語氣變得和氣了。
雖然心疼這錢這么花有必要嗎,但我感到很值的,就為了能教訓一下這樣勢利的女人。
雖然我回來的已經很晚了,但是路旁的女生宿舍仍有許多窗戶是黑漆漆的。還有一些窗戶是亮著燈的。“她們會在里面干嘛呢?”好奇心驅使著我一邊往前走,一邊透過窗簾沒合上的、亮著燈光的窗戶緊盯著里面模糊不清的景象。
過了女生宿舍樓,心想:“這么晚,宿舍的人應該都回來了。”想到不用一個人面對空蕩蕩、冷清的宿舍,一股愉快的感覺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