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前有一個很煩人、懼怕的班級活動——雙語訓練。雙語訓練是在早晨第一節(jié)課前舉行。
我是懼怕公眾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當所有的眼睛都在看著我的時候,我就很害怕,我會不知所措,會莫名感到恐慌。這已經(jīng)是多年學生生涯的心病了,每次站起來回答老師的提問都是這樣。要一個人在講臺上講話我就不得不恐懼。第一次知曉了大學還有這種活動,意識到自己將要上臺講話時,那天晚上我在日記本上寫下了那時的感受:“那是一種什么感覺?一種緊張、害怕、痛苦的混合體。在那片刻里,我想了很多,我的思想在劇烈地斗爭?!蔽也焕斫庖膊幻靼诪樯兑e行這種活動。后來得知,據(jù)說因為是師范院校為了培養(yǎng)老師的上臺講課能力,因而我們這些雖然是非師范專業(yè)的學生,也被這種傳統(tǒng)波及到。
為了逃避出現(xiàn)這種窘境,我不得不逃避雙語訓練,在剛好輪到我的時候,直接逃課了。
這學期,張永斌當上了雙語委員。
我很敬重這個人,他身上有特別欣賞的男子漢的血性、義氣、真誠。因為我經(jīng)常不參加雙語訓練,他一定對我很失望、怨恨。當我一個人躲在郊外的田地里,想起此刻應該雙語活動正在進行,我很難過,痛苦,意識到自己是在逃避,是懦夫。
他曾經(jīng)在講臺上說過希望大家都能踴躍參加雙語訓練,是鍛煉自己提高自己的好機會,既然學校做了這方面要求。
對于別人可能是展示才華的機會,而對我只是必須完成、痛苦、不愿面對的任務。雖然我也希望博取別人的好感,欣賞。
上課,最厭煩的事,就是老師提問。萬一被老師點到名字,站起來回答問題,什么也不知道,啥也回答不上來,在全班同學面前手足無措,那不是很丟臉?然后就會陷入那種可怕的、黑暗的、孤立無助的境地中。我皺著眉頭,不情愿地將正在閱讀的、圖書館借來的小說放在桌子一旁,慌亂地在上課以來未曾打開的課本里尋找沒有把握找到的答案。我氣憤的想:“又不是沒上過大學,這老師怎么就不明白大學上課就是形式而已呢!”嶄新的課本介紹的是新的知識,看了兩段課程的內(nèi)容,遇到了幾個無從理解的知識點,心想:“為什么不理解?難道表明我無能嗎?”想到這,我便恐慌了,害怕了。我試著套用書本上的例題的方法解答,發(fā)現(xiàn)根本就是兩回事。我心煩意亂了,放棄了,不得不為難自己表現(xiàn)出低微的態(tài)度向別人尋求答案,讓別人看到無助的自己。小馬是我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之一,坐在我前排左邊的位子上,他一向熱心助人。對我此刻著急、慌亂無助的心境,他能感受到,因為我們在面對這方面問題時的情感是相似的,是共通的?!靶●R,答案是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很傷心,認為被人家毫不留情地回絕了。雖然明白他自己都顧不上,可是我是把你當成唯一的依靠,放下高傲的自尊心求你的。
被老師隨心叫到的學號不是我的,一個同學站了起來。大家一下子松了一口氣。我的恐懼感消失了,但心里依舊很難受,沒有因此而慶幸。明白這樣僥幸逃過不是根本的解決辦法,下次呢,怎么辦?思考了一會,似乎只能像今天這樣了。
在所有任課老師中,我最尊重的是教授模擬電路的陳老師。不僅僅因為他上課從不讓學生單獨站起來回答問題,還有他謙虛、低調(diào)、善良的為人,幽默風趣、循循善誘的教學風格和不爭名奪利、獨善其身的做派。但是我并不因此而改變自己從不聽課的風格。
“這條線連到這邊是不是就變成了……”當同學們依然帶著充滿疑惑的眼神望著黑板上的電路圖時,著急的陳老師煩躁地停止講解后面的教學內(nèi)容,重新耐心地分析這個難以理解的電路圖。他先將A、B兩點連接在一起,然后把原先連接A、C的線路擦掉,對著學生說:“這理解吧?這是××定理,這樣這圖就好看多了吧!”
一開始,當班上大多數(shù)的同學對這個電路圖不理解的時候,我便感到害怕。有這么難嗎?我感到自己也有可能被這個問題難住,那時該怎么辦?我合上從上課開始看的小說,抬起頭望著黑板,順著老師的思路試著理解,結果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頭緒,而且陷入這樣的一種困境:越是不明白,就越著急、煩躁,心里越是抗拒理解老師的思路。最后,我煩躁地重新拿起放在一旁的小說。
“嗯?!蹦承┩瑢W聽明白了,大聲、毫無顧忌地回應著老師的問話,顯然明白這一發(fā)聲會迎來許多羨慕的目光,因而故作心不在焉的輕松的樣子,不再看著黑板,悠閑地玩弄著在手指間轉動的圓珠筆,顯示自己完成聽懂了。我?guī)е謶值男那?,懷疑是否這些人真的懂了我不懂的東西,還是只是裝懂,可是沒必要裝懂!我不得不承認可能是自卑的心理使我不敢面對現(xiàn)實?!安还茉趺凑f,他們是懂了?!?
下課鈴聲響了,似乎大家都不留戀上課的時光。有些坐在后排的同學已經(jīng)從座位上站起來;有的已經(jīng)擺出走路時的姿勢:一只手捏著桌面上的課本,另一只手插在牛仔褲的褲兜里,就等著老師宣布下課就馬上就往后門走去?!跋抡n了。”聽見鈴聲響了,陳老師低沉地落寞地說,沒有了上課時激昂、生機的語氣,似乎不敢抬頭看底下的學生,一直低著頭收拾著講臺上的物品。
“華博,回宿舍打游戲去?!鼻貤鲙е抡n后特有的輕松、愉快的心情問,臉上帶著諂媚的、有點陰險的笑容望著化博,那神情表明他正試探這個老實的人對這么明目張膽的荒廢學業(yè)的反應,而華博會有怎樣的反應,他早已很自信地預料到了。華博察覺到他這話的用意,想了一會,然后豪爽地回答道:“走,看我怎么搞定你?!?
聽完他們倆的對話,我感到這種快樂不屬于我的,反而擔憂起這學期繁重的學業(yè)。我是永遠也不會把學業(yè)當作兒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