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里勿要擔心，還算穩固。”三公子道，“顧元啟的起復是皇帝發中旨強行任命的，內閣也沒有料到顧元啟會不顧清名，受了皇帝的中旨。”

張彥文、陸太恒、朱逸才稍稍安心。

他們幾家真正的靠山，正是三公子家后面的太上皇。

只要太上皇不出事，三公子家必不會倒。

三公子家不倒，他們就是安全的。

三公子繼續道：“但太上皇很不開心……況且不顧這個，顧元啟的脾性比林如海也要強硬，且他桃李滿天下，不似林如海的關系都在京里，江南之地，顧元啟比林如海難對付。他眼里容不下沙子，對我們的生意可能比林如海的態度更強硬，手腕也更高明。”

說到這里，心中不禁嘆，皇帝登基六年，手腕逐漸見長。

張彥文和朱逸才、陸太恒對視一眼，道：“三公子要我等怎么做，我們俱不敢不從。”

三公子的性子他們三人是知道的，處事果斷有主意，很少會詢問他們的想法，從來都是謀定之后直接下命令。

今日找了他們三人來，其實已經有了決策。

三公子對張彥文的眼色很滿意，安定自信道：“說來顧元啟也不是一點破綻也沒有，他這個巡鹽御史若是正常任命，自然固若金湯。可他這個官兒，是中旨任命的……天下輿情洶洶，他在這個位置上就坐不穩！”

陸太恒聞言皺眉：“顧元啟既然冒天下之大不韙，受命中旨，想必心中對天下人的輿情早已有了準備。”

“說的不錯。”三公子應道。

這也正是他此前覺得棘手的地方，顧元啟絕非只是一個簡單的會讀書的大儒那么好對付，他曾經歷任地方，也跟北虜對陣，是個實干之人。

更何況，京里的消息說，皇帝這次極其強硬要任命顧元啟，可見皇帝對巡鹽御史一職的重視。

畢竟是這么大一個錢袋子啊！

“但這只是計劃的一部分。”三公子繼續道：“在這之前，內閣和六部都會給皇帝壓力。必要的時候……龍首宮那位也會出來給皇帝施壓。”

陸太恒、張彥文、朱逸才聽到“龍首宮”三個字，頓時安定下來了。

歷朝歷代，能讓皇帝退卻的，孝之一字便是其中的重點。

更何況龍首宮那位踐祚四十余年，威望極甚。

那位愿意出手，此事就算是穩了。

三公子繼續道：“神京城里的壓力給足之后，再引爆士林輿情做致命一擊……到時候他們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考慮天下輿情洶洶。屆時咱們再推出一個更合適的人選，這事兒就算是成了。”

這辦法是極好的，三大鹽商聽了都覺得可行。

張彥文奇怪道：“這些都是官面兒上的事情，我們幾家都出不了力，卻不知三公子叫我們來是要我們怎么做？”

三公子道：“其他的事情，我這邊自然會處理好……唯有一點，要推出咱們的人，需要他有拿得出手的政績才能代替顧元啟。這要你們配合。”

三人這才明白三公子找他們的原因。

巡鹽御史的政績，說到底還不是鹽稅……還不是錢么。

這是要他們三家帶頭出銀子，讓淮、揚大大小小的鹽商給三公子的人抬轎子。

既然上了這條賊船，他們也早有這個覺悟，對此也沒有什么反對的意見，齊齊答應下來。

陸太恒卻突然開口，說道：“其實若說政績，咱們這點兒銀子只能算錦上添花。如果能把林如海那個學生手里的采鹽方子拿過來，安到咱們的人頭上……這豈不是天大的功績。”

三公子微微一笑，道：“陸家主還真是賊心不死。”

陸太恒微微一滯，沒有用貶義詞形容自己的盟友的吧。

三公子哪里不知道他的打算，還是要拉他們一起動手，對林如海的事情趕盡殺絕，要絕了這件事的后患。

陸太恒倒是個有主意的，可惜攤上了沖動壞事兒的兒子。

你有個蠢兒子，就以為人人都是個蠢的嗎？

有些事情不到逼不得已決不能觸碰，知道這件事和參與這件事，是兩種不同的情況。

他搖頭道：“這件事情不要想了，京城里來了消息，這套方子林如海已經讓江寧織造監送到京城里了。現在方子應該在皇帝手里，咱們拿出也算不得政績了。”

陸太恒的算盤落空，心底有一絲遺憾，面上卻沒有表露。

……

……

事情既然已經商量定，三公子就不再繼續留三人，叫畫眉安排人送他們出去，不多時，畫眉去而復返。

三公子見她神色，問道：“有什么事？”

畫眉道：“送陸太恒出去的時候，我發現身后跟著一條尾巴。”

三公子頓時皺眉，心生不滿，這陸家行事越發的沒個章程了，兒子犯蠢就算了，老子這個老江湖居然還叫人跟蹤了。道：“叫人把那尾巴收拾干凈，尸體扔到陸家去，叫陸太恒見見，省得一點仔細留心都做不到。”

畫眉面色古怪，走到他耳邊，壓低聲音，道：“這人身份有點特殊。”湊到他耳邊，說了個名字。

三公子的臉色也古怪起來，兩眼微瞇：“是她？”

畫眉點頭，繼續道：“陸太恒走后，她敲了門。只是不知道暗語，沒人給她開門。”

三公子稍稍沉吟，道：“把她接進來，我聽聽她想說什么。”

畫眉應了，去樓下把人領了上來。

那人隔著帷幕，看不清三公子的長相，開口問道：“閣下就是……‘三公子’嗎？”

“有意思，有意思。”

三公子在帷幕內細細打量著她：“我這個雜號雖有些響亮，但也不是什么人都知道揚州官面上有我這么一號人的。你竟然也聽說過我？”

確定了三公子身份，那人深吸了一口氣，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開口道：“我是從陸太恒哪里知道你的。”

“這更有趣了。”

三公子右手持扇，在左手手心輕輕地敲擊，對面前之人更加好奇了：“我倒是不知道，原來林如海的小妾宋氏，居然是陸太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