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林像被針扎了一下，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得溜圓：“什……什么？！這個世界……真的……有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艱難地擠出來的。
中年男子那雙銳利的眼睛掃過莫林驚恐的臉，聲音低沉而肯定：“當(dāng)然。”他語氣輕描淡寫，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漠然：“世界之大，超出你貧瘠的想象。區(qū)區(qū)游魂厲鬼？哼，不過是最底層的一些‘塵埃’罷了。”
莫林張著嘴，感覺有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腦門，想說點(diǎn)什么，腦子里卻一片空白，只有嗡嗡的回響。
“行了。”中年男子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失神，對莫林道“你可以叫我‘天叔’，”他指向旁邊的美艷女人，“這位是‘靈姨’。從此刻起，你就是我的‘眼’，你的職責(zé)只有一個：服從指揮。”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莫林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喉嚨干澀發(fā)痛：“我……我現(xiàn)在退出……還來得及嗎？”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住心臟。他承認(rèn)自己不算膽小如鼠，但那僅限于街頭打架和小偷小摸。直接面對傳說中虛無縹緲、索命的鬼魂？完全是另一回事！僅僅是想象一下那厲鬼圖案成真的景象，寒意就讓他骨頭縫都在發(fā)抖。
靈姨“嗤”地一聲輕笑，紅唇彎起一個危險的弧度，靠近莫林，蔥白的手指優(yōu)雅地劃過自己的頸側(cè)：“來得及啊，小家伙~”她刻意拉長了尾音，帶著一種滲入骨髓的寒意，“不過嘛……你已經(jīng)知道了‘塵埃’的存在。你說，這種顛覆世界的‘真相’，一旦流傳出去……會造成多大的恐慌？”她眼底閃過一絲冰冷的光芒，“為了大局……總有些不必要的麻煩，需要徹底‘清理’干凈呢，你說是不是？”
無形的殺氣像冰水兜頭澆下！莫林瞬間頭皮發(fā)麻，幾乎是脫口而出：“不不不！我很愿意！非常愿意除……除鬼！蒼天在上！我愿意！”他額頭上全是冷汗。
“少說廢話。”天叔再次冰冷地打斷，“任務(wù)就是——‘找’鬼。”
“我……找鬼？”莫林的聲音都變調(diào)了，簡直難以置信，“我都不知道鬼是什么玩意兒！怎么找？！”
“你不需要知道它是什么‘玩意兒’。”天叔逼近一步，目光如同實(shí)質(zhì)般釘在莫林臉上，“你只需要明白：你，一定能‘看見’它！引渡人選中你，這本身就是最強(qiáng)的證明——你擁有‘覺察’它們的天賦，無論是什么形式！‘眼’的核心任務(wù)，就是偵查！”
莫林感覺一陣眩暈，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服。那個有點(diǎn)嚇人的男子竟然是個什么引渡人，真是害人不淺，他又想起家中那本詭異的書，想起每晚如影隨形的窺視感……難道，那不僅僅是噩夢？
“那……它們長什么樣？”莫林幾乎是咬著牙問出的。
天叔似乎早有所料，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張折疊的圖紙展開：“大致形態(tài)就是這樣。”圖紙上，一個扭曲、猙獰、充滿惡意的厲鬼形象赫然在目！
莫林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
圖紙上的厲鬼——和他家中那本鬼書第一頁的怪物，相似度高達(dá)八成以上！那空洞的眼眶仿佛正穿透圖紙，死死盯視著他！
天叔的聲音繼續(xù)響起，冰冷地陳述著：“特質(zhì)一：靈體。普通物理攻擊——管你是刀劍還是槍炮——對它們完全無效。因?yàn)樗鼈兡堋摶翊┻^空氣一樣穿過這些玩意。特質(zhì)二：畏光。它們只在夜幕降臨后活動。所以，我們的‘工作’時間，”天叔露出一絲森然的冷笑，“通常也在晚上。”
說完，天叔和靈姨沒有絲毫停留，轉(zhuǎn)身就走。
“等等！在哪集合？！”莫林急忙追問。
“晚上，這里。”天叔的聲音從倉庫門口傳來，隨即身影消失在光暗交界處。
莫林幾乎是踉蹌著走出倉庫大門。引渡人早已不見蹤影。這一天經(jīng)歷的荒誕與驚嚇，仿佛一場足以摧毀過去一切認(rèn)知的噩夢。世界觀？碎得連渣都不剩了。
他沒急著回家。那個曾經(jīng)唯一熟悉的蝸居，此刻也仿佛成了一個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巢穴。他在外面漫無目的地游蕩了很久，無聲的嘆息，確實(shí)，這工作的錢夠下輩子用了，都沒下輩子了啊
接受？還是逃命？恐懼撕扯著他。逃避？那伙神秘人冰冷的眼神和靈姨威脅的手勢，清晰地告訴他：知道了秘密就沒有退路。無論是虛無縹緲的鬼，還是眼前這些掌握著非人力量的“同事”，都能輕易碾死他這個乞丐。太陽在猶豫與惶恐中迅速西沉。
傍晚的倉庫，氣氛比白天更加凝重。天叔和靈姨已在等候，同時出現(xiàn)的還有另外兩人。一位是須發(fā)皆白的老者，背負(fù)著一個古老的銅鼓，眼神渾濁卻仿佛蘊(yùn)藏著雷霆。另一位，則是個與莫林年紀(jì)相仿的少年，倚在墻角。當(dāng)莫林出現(xiàn)時，那少年抬起頭，臉上掛著一個幾乎能媲美陽光的、開朗得毫無溫度的笑容。
“龍老爺子。”天叔朝老者微微頷首示意。隨即瞥了一眼那陽光少年：“至于他……你暫時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夠不夠格‘知道’……取決于你接下來的表現(xiàn)。”那少年聞言，對著莫林露出了一個更燦爛的笑容，眼神卻如冰冷的石子。
天叔沒有給莫林詢問的時間：“走吧。”語氣平淡，卻不容置喙。莫林心底最后一絲僥幸徹底熄滅，只能認(rèn)命地跟上。
一行人擠進(jìn)一輛黑色轎車，在沉默中駛離城區(qū)。最終停在一條遠(yuǎn)離喧囂、被陳舊建筑擠壓著的陰冷巷道口。
“黑市入口。”天叔推開車門下車，簡略地介紹了一下這個散發(fā)著腐朽氣息的地方。
莫林木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經(jīng)過一天的“洗禮”，他似乎已經(jīng)對這種“隱秘之地”產(chǎn)生了某種麻木的抵抗力。
龍老爺子和那個陽光少年不知何時隱入了巷道的陰影中。天叔和靈姨則把莫林推到巷口燈光的光暈邊緣。“進(jìn)去。”天叔的命令簡潔而冷酷，“把里面的鬼找出來
“我一個人？”莫林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你需要適應(yīng)你的身份，‘眼’。”天叔的語氣不容置疑，“你找到了目標(biāo)，我們自會知曉。人多，只會驚擾了正在‘覓食’的蟲子。”他強(qiáng)調(diào)著“覓食”兩個字，眼神如同在審視一件工具。
莫林深吸一口帶著霉味的空氣，硬著頭皮走進(jìn)了光影斑駁的黑市。
這里自成一個小世界。攤位混雜，昏暗燈光下人影綽綽，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各種稀奇古怪、甚至散發(fā)出微弱能量的物品陳列著，看得莫林眼花繚亂，但也清楚這里的一切與他兜里的幾個銅板毫無關(guān)系。
他強(qiáng)迫自己集中精神，回憶天叔冰冷的指令：找鬼。可是他媽的怎么找？憑感覺嗎？
就在這時！
一股極其熟悉、帶著粘膩惡意的冷意，毫無征兆地從前方某個位置流竄過來——正是這些天每個清晨都把他從噩夢中拽醒的那種令人頭皮炸裂的被窺視感！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更加真實(shí)！如同冰冷的蛛絲纏上了他的皮膚！
莫林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抓住！他順著這股邪惡氣息的來源，一步步挪了過去。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落在一個穿著顯眼紅衣服的男人身上。
那紅衣男人正背對著他，在一個賣古玩的攤子前，摩挲著一個不起眼的黑色小碗，似乎與攤主在激烈地討價還價。那股讓莫林如墜冰窟的不適感，源頭正是此人！
莫林緊張得手心全是汗。無法確定！這紅衣人除了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陰冷，行為舉止和普通人無異。
他強(qiáng)壓恐懼，擠出一點(diǎn)聲音，試圖靠近試探：“嘿…這位兄弟，這…這碗有什么特別之處？”
紅衣男人猛地轉(zhuǎn)過身，似乎沒料到會有人搭訕，眼神瞬間變得警惕而陰鷙：“關(guān)你屁事！怎么？想跟我搶？”他語氣不善地壓低聲音。
莫林連忙抬起自己沾著污垢的空袖管示意：“搶？我一個沿街討口的乞丐，哪來的錢搶？純粹好奇問問罷了。”
紅衣男人上下打量莫林幾眼，眼神依舊警惕，鼻子里哼了一聲，顯然不信，但也不打算再理他，重新轉(zhuǎn)向攤主，語氣轉(zhuǎn)冷：“一萬？做夢！我只出三千。夠給你面子了，別不識抬舉！”
攤主搖頭嘆道：“我這可是祖上傳下來的老物件！八千……最低了！”
紅衣男人冷笑一聲，轉(zhuǎn)身抬腿就走，動作快得像一道紅色的閃電！
莫林的目光下意識追隨著他，可下一秒，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就在紅衣男人轉(zhuǎn)身邁出第三步的瞬間，如同被橡皮擦憑空抹去，他的身影在莫林眼前消失了！干干凈凈，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莫林猛地一愣，以為自己眼花了。他急忙看向攤主，指著剛才紅衣男人站立的地方：“那個人呢？穿紅衣服那個？”
攤主正在低頭收拾東西，聞言奇怪地抬起頭：“什么‘呢’？不還在那兒站著，盯著碗看呢嘛？”他的語氣充滿疑惑，仿佛看著一個精神病人。
一股寒氣瞬間從腳底直沖頭頂！莫林的血液幾乎凍結(jié)！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幅讓他心臟停跳的畫面——
那個紅衣男人的身影，如同溶解的墨水般無聲無息地從攤主身后的陰影里滲了出來！不是“走”出來，更像是一抹幻影憑空聚合！他那只毫無血色的、仿佛白骨構(gòu)成的右手，悄然伸出，如同情人般輕柔地、卻又帶著無法抗拒的恐怖力量，扼向了攤主的脖子！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攤主毫無所覺，依舊在對莫林露出困惑的表情！仿佛那足以捏碎他喉骨的鬼手只是一片毫無重量的落葉！
極致的恐懼沖破理智的堤壩！
“啊啊啊——鬼啊！！這里有鬼！！他要?dú)⒛悖。。 蹦制鄥柕募饨新暶偷厮毫蚜撕谑械泥须s！
周圍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尖叫驚得一靜，紛紛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什么異樣都沒發(fā)現(xiàn)！只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對著空無一人的攤位后方嘶聲嚎叫。短暫的死寂后，響起一片壓抑的嘲笑和看傻子般的眼神。
而那個扼著攤主脖子的紅衣鬼影，動作猛地一僵！那顆歪到詭異角度的頭顱，正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純粹而冰冷的惡毒，死死地盯住了莫林！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曝露在蛇吻下的青蛙！
它放開了毫無反應(yīng)的攤主，虛幻的腳似乎根本沒接觸地面，整個身體如同飄蕩的霧氣般，朝著驚恐后退的莫林驟然逼近！那張扭曲的、介于實(shí)體與幻影之間的鬼臉，帶著毀滅的氣息撲面而來！
莫林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本能讓他向巷口的方向亡命后退！
千鈞一發(fā)之際！
“目標(biāo)鎖定！”一個低沉、冰冷得沒有任何感情波動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威嚴(yán)，如同審判的錘音，驟然從巷道深處轟然響起！嗡！！！
整個巷道……不，是莫林眼前那片籠罩著紅衣鬼影的空間，陡然間被一層無形的、粘稠如墨的黑暗徹底包裹、隔絕！光線被扭曲吞噬，四周的聲音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只剩下莫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在耳邊擂鼓！
禁忌之域——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