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武臣身上驟然流露出的殺機，那人頓時變得驚慌失措起來。

“別！我跪……”

他急忙改口。

武臣緊握的拳頭張開，負于身后。

原來是外強中干。

這等沒骨頭的角色，拿捏起來也無趣味。

“滾吧。”

武臣大袖一揮。

那人如受恩赦，謝了幾句，連滾帶爬，轉(zhuǎn)眼間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多數(shù)人見沒了熱鬧可瞧，漸漸散去。

唯有一青衣男子駐足原地，向武臣拱手道：“如果在下沒有看錯的話，兄臺應(yīng)非等閑武夫，而是修煉元神的道士，一拳之力，竟能打傷銅皮鐵骨，可見所修功法玄奇莫測。不知兄臺高姓大名，師承何人，何以竟蝸居在這小縣城中，賣餅為生？”

武臣目光看去，只見此人一派貴公子相，英氣勃發(fā)，渾身上下，透著珠光寶氣，手指上帶的是白玉扳指，腰間銜的是翡翠玉佩，冠上鑲的各樣寶石，五光十色，目不暇接。

只覺此人不簡單，武臣未敢怠慢，抱拳回禮道：“鄉(xiāng)野村夫，微末姓名，何足掛齒，在下姓武名臣，在家排名老大，并無師承，本就是陽谷一布衣，偶幸得緣，方才有這一身藝業(yè)。”

那青衣男子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說道：“我瞧兄臺形貌英奇，氣度不凡，欲有結(jié)交之心，若兄臺不棄，可愿移步茶肆，品茗相談。”

武臣笑笑說道：“品茗便罷了，閣下若是不嫌棄，嘗嘗小鋪的炊餅，便吃邊聊。”

從籃子里取出一個香辣牛肉堡，用油紙包了，遞向那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愣了一愣，他素來錦衣玉食，不說頓頓龍肝鳳膽，也是山珍海味，何曾吃過這等小攤中的食物。

可盛情難卻，總不能讓武臣的手一直懸著，他無奈接過，勉強咬了一口。

“咦？”

他目光一亮。

味道不錯。

炊餅雖然粗糙，味如嚼蠟，可里面的牛肉，卻是有種奇妙滋味。

“這牛肉咸辣相宜，不知兄臺是如何做出來的？”

這人看來也是個吃貨，覺得好吃，便迫不及待地詢問起秘訣來。

可既然是秘訣，武臣豈能坦然相告，當(dāng)即微微笑道：“吃飯的手藝，不能外露，還望閣下勿怪。”

青衣男子只覺唐突，抱拳道：“哪里哪里，是在下冒昧了。”

見他頗為有禮，說話行事，令人如沐春風(fēng)，武臣亦生結(jié)交之意，問道：“還不知閣下姓名？”

青衣男子正色道：“在下柴進，滄州橫海郡人。”

“原來是柴兄，失敬失敬。”

武臣肅然起敬。

他并不熟讀水滸，腦子里僅有幾個梁山好漢的名字，柴進正是其中之一。

這位可是牛人啊。

后周皇室后裔，正兒八經(jīng)的龍子龍孫。

只不過，這個世界貌似與施耐庵筆下的大宋頗有不同，也不知這位柴大官人，是否亦與原著有所出入。

客氣一番，武臣突然問道：“柴兄遠道而來，莫非也是為了異星出世？”

柴進點頭道：“國師夜瞻星象，言陽谷縣將有異星出世，天下震動，不僅朝廷派出人馬，就連江湖上的各路英雄好漢亦蜂擁而至，柴某素來喜歡湊熱鬧，又怎能錯過。”

這位柴大官人，沒準(zhǔn)知道異星出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武臣奇道：“這陣子總是聽人念叨陽谷縣將有異星出世，柴兄可知其中內(nèi)情？”

柴進道：“柴某倒是聽說過幾分。”

武臣洗耳恭聽，道：“愿聞其詳。”

柴進知無不言，當(dāng)即說道：“自太祖皇帝創(chuàng)立本朝，經(jīng)數(shù)代先皇勵精圖治，本朝國力，日漸強盛，直至當(dāng)今圣上即位，成就前所未有的圣王之身，橫掃六合，威壓群蠻，終趨于頂點。”

“古今之氣運，因大宋之強盛，已然飽和，水滿則溢，故轟然爆發(fā)，震落天上群星。”

“按理說，群星下凡，是為輔佐紫薇，延長盛世，可其中，卻有一百零八顆魔星，尊于熒惑，凡是承載此等星命者，或人或妖，或魔或靈，必將鬧得江山動蕩，甚至顛覆朝綱。”

“而此等星，便被稱為異星，或是魔星。異星出世，朝廷為太平計，必會出動人馬，將其扼殺。只是朝堂人心詭詐，江湖諸般勢力，其心各異。時至今日，每次異星的出世，朝廷皆是無功而返，而那些承載異星星命之人，也都果不其然，成為了禍亂天下的魔頭。”

“這次出世在陽谷縣的異星，經(jīng)國師推算，即便是在那一百零八位魔星中，亦屬前列，哪怕是上次出現(xiàn)在沂水縣的天殺星李逵，也要弱上一籌，朝廷為免除后患，這次痛下決心，派出少宰王甫，鐵鞭王呼延灼，誓要將此魔星扼殺，不教他禍害世間，至于那些江湖人士……”

話未說完，戛然而止。

武臣眉頭一皺，隱有所覺，猜測道：“那些江湖人士，莫不是攪渾水來的？”

柴進本想點到即止，未曾想武臣竟是猜的分毫不差，只能繼續(xù)說下去道：“不錯，朝堂尚且人心詭詐，未必全都忠于圣上，忠于大宋社稷，何況江湖？”

說著聲音有意低了下去，“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圣上這些年來沉迷享樂，寵信奸臣，著實給了那些別有用心之輩可乘之機。”

“原本以圣上亙古唯一的圣王之境，那些人便是有想取而代之之心，亦不過是癡人說夢。然而世道變了，眾生承載星命，天人合一，以往成圣都是一件難事，而如今，成神也并非遙不可及，對于那些意欲禍亂大宋江山據(jù)為己有的人來說，時局當(dāng)然是越亂越好。”

這話就有些交淺言深了。

武臣玩笑道：“萍水相逢，柴兄竟敢在一個陌生人面前非議當(dāng)朝圣上，就不怕在下抖落出去？”

柴進毫無緊張之意，反而哈哈大笑，說道：“若武兄真是這等小人，只能算柴某看走了眼。”

武臣也笑了，這位柴大官人，著實是位性情中人，值得一交。

柴進也不知將要說些什么，說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話來，尚且只是放低聲音，可此刻，卻是左顧右盼，只覺隔墻無耳，才敢放心湊到武臣邊上，聲音壓的極低，說道：“武兄有所不知，在下乃前朝皇室后裔，受本朝善待，御賜丹書鐵券，非議圣上，這等不疼不癢的罪名，實在算不得什么。”

丹書鐵券……

怪不得這位柴大官人口無遮攔，原來是有恃無恐。

柴進說完，見武臣面色微變，忙又神秘兮兮道：“柴某素來不喜張揚，只因與武兄一見如故，這才將出身顯露，武兄可千萬莫要說出去。”

武臣實在不理解出身好些有何難以啟齒，但見柴進如此在意，也故作神秘，低聲說道：“我懂，要低調(diào)。”

柴進會心一笑。

二人竊竊私語，來往行人，見狀微詫，還以為他倆鬼鬼祟祟，只怕是正在密謀合計今夜去哪家踩點的小蟊賊……